叶易安的白符箓术就显得异常另类了。
古怪太多,既往的经验与判断根本都用不上,至此,活死人也不再问。叶易安也没问他什么,顾自想着心事。
师父着实是古怪,他自己在修行上都看不到用功的样子,授徒上也就可想而知了,纵然有时候抽出时间教授自己,也是将心思放在绘制符箓的云文上,术法上则极其潦草,若是问得多了还惹其厌烦。
似乎在他看来,揭秘绘制符箓的云文中所包含的奥秘竟比实用的术法,乃至于功法更重要。
云文之外,他教给自己更多的反倒是一些与修行毫不相关的事务,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因师父在教授这些东西上面用功甚勤,以至于叶易安以前常常生出迷惑,自己究竟是在一个修行者门下,还是在私塾的馆学里?师父要的徒弟究竟该是什么样子?
“至少你师父作对了一件事,若非有他那走十二正经的《培元诀》洗伐锻炼了你的身体,你早就沤烂在这黑狱中了”一番沉默后,活死人撂下这句话堵上了那块沉厚的青砖。叶易安又默坐了一会儿,而后站起身来吟咏诗书。
这既是师父以前所授的功课,亦是叶易安给自己找的事情之一,在这死寂的黑狱之中,生存的法则之一就是要学会给自己找事情做,这样的功课他已经整整持续了三年多。
时间慢慢过去,在这最能使人消沉绝望的黑狱中,叶易安却极力保持着自己制定出的生活节奏。每每吟咏到名贤们的那些优美诗作时,他总会微微的阖上眼睛放心思绪,将整个人沉入诗歌美好曼妙的意境中去,让思想与灵魂在诗歌所营造的壮丽河山、清丽山水与绚烂美景中放飞,舒展。
身是一世界,心是一世界,这就是叶易安对抗黑狱最大的法宝。
倒是那活死人在经过上回的那番长谈后便再没了声息,其间叶易安曾几度想掏出青砖与他说说话,但青砖却从另一侧被卡死了,这是双方之间一个约定俗成的信号,见他没有要对谈的意思,叶易安也只能作罢。
渐渐的,七号监室的墙上又多了六十余道计时的划痕,黑狱中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叶易安渐渐的感受到了丝丝躁动的气息,这是一种只可意会却不可言传的感受,从最初感受到这种气息的那一刻起,随着每一天过去,这种感觉就会更深重一分,越来越明显。
时隔七十天后,青砖再次被挪开,活死人暗红如血的瞳孔再次显露出来,“再过五天是什么日子?”
这一问实在突兀,叶易安默算了一番后才道:“七月十五,当是中元节了”
本朝崇道,当今天子更是如此。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因着他的缘故,近几十年间与道门渊源极深的三元节备受看重,五天之后的七月十五便是三元节中的中元之日了。
“杂毛牛鼻子的鸟节谁会在意,我且问你,七月十五究竟是什么日子?”
“你是说鬼节?”传说中每年的七月十五是鬼门关大开的日子,所以市井间的百姓们都会在这一晚烧香焚纸祭祀先祖。七月十五鬼门关会不会开叶易安并不知道,但作为修行者,他知道这一天确实是一年之中阴气死气最重的日子。
“是鬼节”活死人低低的声音里竟然带着微微的颤音,再看他暗红瞳孔中无论如何也掩饰不尽的激动,叶易安猛然醒悟过来,原来这些天感受到的躁动气息竟是来源于他。
活死人分明是有什么事情,“哦,鬼节怎么了?”
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见他不说,叶易安也没再追问,作势要换别的话题。这地方许多时候纵然别人不问,自己也想说点什么的。黑狱,实在太寂寞了!
果不其然,活死人蓦然蹦出一句,“今年的鬼节是三百年一度的七星冲日,”
七星冲日,太阴之象!
叶易安看向活死人,却见他没头没脑丢下这句话后已经缩了回去,此刻正将青砖复原。
难倒他是怕控制不住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自这一回毫无头绪的应答之后,好奇心被勾起的叶易安又多了一番心思,七星冲日与活死人有什么关系?他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此后两天,活死人再没说什么,只是那隐隐的躁动气息越发浓厚了。第三日夜间,大约子时前后,已经入睡的叶易安突然被隔壁一阵异常的响动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