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县长略一沉吟,转头问,“姓闫的死了没有?”
梁州船帮的人说,“不晓得哩……我们没到跟前去,听枪声乱得很,估计木头被陈叫山给劫了……”
万青林原本喝了杯酒,脸色红红,此际听闻此事,脸色遂即变得铁青,将摔砸在地的酒杯碎屑,又以脚尖一踢,“陈叫山,若不取你脑袋,我万青林誓不为人!”
孙县长见万青林如此怒不可遏,眉毛轻跳了一下,唇角有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但似流星划夜空,瞬即而逝,伸手轻拍万青林的袖子,“万少爷,不必如此动怒!陈叫山猖狂日甚,是还没有见识到你万家的江湖老辣……此事权且放下,平心静气,再寻会,在你万家面前,陈叫山不过碎娃一个,他哭爹喊娘的时候还没到哩……”
孙县长一边劝慰,一边细细打量着万青林的脸色,万青林斜视桌下,胸口起伏着……孙县长长吁出一气,看似为之前所有计划被破坏之唏嘘,实则是为乐州卢家与梁州万家之间,搭建起了仇恨之桥,感到一丝莫名的快慰……
孙县长与余团长回到县府后,将房门一关,孙县长的手指头,便戳到了余团长的脑门上,连续地戳戳点点,却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余团长缩着脖子,弯腰,低首,眼睛看着地面,也不敢乱动乱说……
孙县长将手指收回,变作巴掌,猛地朝上一扬,便要朝余团长的脸上扇去,扇到一半,却忽然停住,掌风呼吹过来,余团长吓得眼睛一闭,只觉着睫毛上一阵凉意……
孙县长收了巴掌,两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一步迈出,坐到了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余团长这才睁开眼睛,转头看着孙县长,见孙县长笑得身体抖动不停,一缕头发抖散下来,盖住了半边眼睛,也不抬手去捋,竟还拍打着椅子扶手,笑得声音愈加响亮了!
余团长被孙县长这笑声,笑得浑身发紧,发冷,发毛,却又不敢随便开口说话,只得傻傻怔怔地看着孙县长……
孙县长笑了一阵,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用袖子一拭眼角,见袖口上潮润着,且有白色眼屎,用指甲轻轻一弹,转而正襟危坐,一脸严肃,深深吸了一口气,“山奎,这是好事情啊……”
余团长怕自己胡思乱想,耳朵出了问题,嘴唇张了张,试试探探问,“啥……啥好事?”
孙县长又用袖口擦拭着眼睛,鼻子里“哼”了一声,“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难道不是好事吗?”
孙县长从椅子上起身,面向窗户,看着蓝莹莹的天光,背对余团长,“靠不住的人,终究要做靠不住的事,一根梁柱朽坏,大厦有将倾之危,及早更换,为时不晚啊!”
余团长起先一头雾水,不明白什么是“东隅”,什么是“桑榆”,什么是“福”,什么是“祸”,现在一听,大许明白了一些……
孙县长转过身来,走到余团长身前,拍拍余团长肩膀,“还好,还好,没有那么糟糕……”
余团长见孙县长脸色缓和了许多,亦无刚才那歇斯底里的笑意,心中稍微安实一些,便说,“县长,万一姓闫的被陈叫山绑了,会不会顺嘴乱咬一气?”
“呵呵,山奎啊,你历练果然不够,世事觉悟尚浅啊……”孙县长微微一笑,“姓闫的八成是活不了的,要么被人家打死,要么他自己了断……退一万步说,他就算落在了陈叫山手里,疯狗一般乱咬,又能如何?世事如棋局,有时候要的是一子,有时候要的是一势,弃子取势之理,你懂不懂?姓闫的不管是死是活,我都要弃他,此子一弃,满盘皆活,山高水长,海阔天空啊……”
“县长的意思是……无论他姓闫的怎么说,我们都治他以罪,说他私自砍伐囤积红椿木,偷偷贩运敛财,一切都是一人擅自妄为……”余团长说到这里,见孙县长并无接话之意,便继续说,“如此一来,姓闫的就是说破嘴皮,也屁用不顶,我们只一口咬定,他就是我县府保安团的败类,他百口莫辩!至于他咬到县长你,咬到我,咬到何老板,都成了他困兽犹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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