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天就要跟我们走散了。”轩辕彦瞥了眼雷邪,催促道。
众人紧跟而上。
白色的烟雾从轩辕彦手中流淌开来,像是鲜活的水流般在地面上飞速扩散,将那些隐藏在暗中的魔物都揪了出来,迫使它们无法再隐藏在废墟的阴影里。
洛零一马当先,她射出的每一个冰锥似乎都自带狙击镜和路径校准,一旦弹出,必定会将一只魔物钉死在地面上,体型偏小的魔物往往一个照面便被她击杀,而那些体型巨大的魔物,也痛苦地在地面上挣扎着哀嚎,眼中凶光更盛。
它们不是普通的野兽,不会因为痛苦而退缩反而越发被激发凶狠,这些家伙是近似于魔界魔物的存在,自然不知什么是恐惧。
紧紧跟在洛零身边的冷鬼王面无表情,并不热衷于讨伐这些魔兽,只是在有魔物袭来的时候替洛零挡下所有攻击,凭心而论,他周身红色的鬼影比那些魔兽更加可怖,那些扭曲的恶灵一拥而上,瞬间便能用利齿撕碎接近他俩的敌人。
雷邪刻意冲向了另一侧的方向,避开这两人,不过他的动手风格倒是跟洛零一样,一动身,瞬间长驱直入魔兽群中,丝毫不在乎自己一个人可能遇险。
雷邪的周身泛起电光,雀跃的淡紫色雷灵力不断穿梭在他身边,随着雷邪指尖偶尔弹出细小如子弹的电流,他周身的魔物便不断倒塌,明显是顾忌了城里还存在的灵力系统,所以雷邪没有直接动用雷灵钉,不然用大面积天降雷劫,他直接劈毁小半个斯凯比亚总是没问题的。
孟离倒是在雷邪侧翼,手中的剑光优雅起伏,在空中划出道道白练,时不时剑锋上掠过一道紫色的焰光,然后在那些魔物身上留下腐蚀的伤口,轻易地将它们坚硬的外皮砍断,紫焰便钻进去由内而外地侵蚀起它们的血肉,在游走一圈后又带着淬炼过的魔力回到孟离的剑里。
轩辕煜周身的空间乱流在他的操纵下,简直就像是绞肉机风暴,但凡接近他十米内,除了他一直跟随的林子月,已经没有任何其他东西还存在了。
林子月手中月杖挥舞,大片月刃像是聚集的蜂群,嗡鸣中飞散而出,散落在黑暗里,照亮那些猩红色眼睛的魔物,然后落在它们身上,无声无息间便收割尽它们的生机。
如果说轩辕煜的空间裂缝切过一切无所留存,那么林子月这样悄然无声的月刃,便像是燎原的火焰,在细响中被那些魔物痛苦的嘶吼所淹没,又在声音停歇后再一次燎原往前。
这座寂静了很多年的城市,死在一场生物被“瘟疫”感染的屠杀里。
现在,又在另一场屠戮里被拂去了沉寂多年的尘埃。
林子月一行人,就像是一从火药,猛然落进了沸油里。
掀起轰然巨响,先是让这座城市为之颤抖,继而因之而承受着洗礼。
以这些魔物的血,拂去那些枯朽骸骨上的尘埃,以我们的杀意,驱散这片城市里积压无尽年头的黑暗。
月刃带着光芒,掠过那些黑色魔物的皮肤,像是被厚重的云层吞没的弦月。
然后月刃又折返出来,带起一溜黑色的血柱,倾洒在地面、在残垣,在这座城市崩裂的砖缝与龟裂的土壤里。
废墟间,黑色的血迹开出了花,被这些闯入者们浇灌着,在这座城市的沟渠间疯长。
月杖上黑色的影子一闪而出,炎鸦离开月杖的瞬间,周身便爆发出了浓烈的火焰,照映得它通体鲜红似凤凰,他眉间的混沌火化作第三只眼睛,仿佛在窥伺着一切阻碍它前进的东西。
炎鸦的身影化作一团火光,肆意地穿行在那些魔物间,敏捷地躲闪过它们的尖牙利爪,然后从自己的羽翼之下甩出火球,砸得那些魔物不断哀嚎。
炎鸦沙哑的大笑声远远传开,像是古老的丧钟跨过历史的面纱,揭开了这座城市的死寂。
林子月不断往前,与自己的同伴们针对这些魔物,进行着一场无需花费精力分辨敌我的战斗。
这样的斗争远远说不上什么战火,双方的实力着实太过悬殊,这只是一次清剿罢了。
月杖里,布鲁坐在那一方摊着数不尽书卷的空间里,那些书卷多是卷轴,从上而下地悬空漂浮着,不断穿行在他头顶的空间里。
在月杖里的时候,无字使只要闭着眼睛,便能见林子月所见。
而布鲁闭上眼睛,见到那些魔物在挣扎、在溃散,亦能感林子月所感。
他只要一专注,便能闻到那些臭锈味的黑血,仿佛它们刚刚洒在自己胸口,将自己胸膛腐蚀出一个破洞,灼烧着自己的心脏。
他能听到那些魔物的哀嚎,似野兽又似夜枭,即使是死亡前的尖叫,它们也会发出那样有如诅咒般令人不适的声音。
布鲁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逃了进来,因为他没法再在外面继续面对。
但是他现在又集中精神,强迫自己去见证这一切。
布鲁希望自己记住这一切,记住那些魔物死前最后的挣扎,记住这座城市濒死时的模样。
这是宣泄,也是哀悼。
他想把这些情绪统统铭刻在自己的内心,让自己永远不要忘掉。
虽然很痛苦,但是却很必要。
月刃和空间乱流彼此交错,黑色的羽翼挥洒下红色的火焰,电光暴起发出龙啸般的爆鸣声,血色的幽魂护在冰灵左右,白色的烟雾与白色的剑光蔓延过去。
黑暗被不断驱散,这座城市最后一批“居民”,终于迎来了他们早应面对的死亡,重临那一天发生的末日。
是的,“他们”。
布鲁咬着自己的嘴唇,一道血丝顺着他的牙尖冒出,一点点汇成血珠,兀地滑落。
本应该是“他们”,而不是“它们”。
所以布鲁才要躲起来。
那些魔兽般的生物,便是被瘟疫感染后的“神之子”们。
他们,才是这座城市真正最后的遗民。
他们以同族的血肉滋养疯狂与兽性,然后扭曲如斯,在漫长的时间后成长为野兽般的形态。
布鲁脸上的泪水始终无法断绝。
那是他的同族。
而这场宣告“屠戮”的号角,正是他在崩溃边缘时放出的那一记灵能子强聚炮。
然后洛零感受到了布鲁那分崩溃,林子月接过了这把斩向毒瘤的屠刀。
布鲁清楚,那些魔物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更是一种对于骄傲的神之子民的嘲讽,若是换了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跟他选择同样的处理方式。
但是一想到“它们”曾经是“他们”,他的双手就忍不住发抖,他的理智就彻底折断了脊背,被那些痛苦鞭笞得伤痕累累。
布鲁握紧了怀里仍带着一丝灼热的三角铁。
它贴在胸口,仿佛替代了那颗痛至麻木的心脏继续跳动。
遗落世界的游子归来,携回故土的,却是一曲丧歌。
我心寸断,难言其何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