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布鲁,这个青年眼里还满是虔诚和真挚地回看着她,让林子月越发不舒服:“布鲁,如果待会儿发生了某些事情,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我能感受出来,所以……”
“谢谢您的称赞,这是我的荣幸。”
林子月苦恼地拍了两下前额,也不知道待会儿把那个神庙里的神制服,能否让布鲁看清这一切。就现在这种怪异来说,林子月虽然不觉得布鲁是被那神庙生物附身了,但也觉得他是受到了某种极端的蛊惑,而且很可能是他先祖开始就被那生物所控制了。
渔船穿过崖洞,身后的海天渐窄,就像是被缓缓合起的蚌壳,而林子月觉得自己正被那山石的蚌呑入,身前那种异常的亮光变得越来越旺盛,直直地盯久了就会双眼发酸。崖洞的尽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光芒,什么都看不见,渔船就往那一片空白缓缓行进,林子月听见钱丘的呼吸变急促了,看到布鲁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孟离的眼神开始变得温和恍惚了。
渔船驶进了白色的柔光,林子月感觉自己像是被包裹在月光里似的,那种温柔如襁褓,又像是春天的暖风搔着柳枝头,又像是在冬天里捧着的热茶。她情不自禁地想歌唱,想拥抱那光芒,想永远跟那光芒在一起,让那温暖的光与自己融为一体。
“成为我的神使吧,与我共存吧。”
林子月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想要答应那和煦似暖阳的声音,但是她的手腕上突然传来剧烈的刺痛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咬她,一声痛呼脱口而出,代替了那刚刚滑到嘴边的应承。
博缇丝的牙下有鲜红的血液淌了出来,他咬得非常用力,因为那个迷惑林子月的对象能力太诡异,他生怕咬得太轻没有办法唤醒林子月。林子月的意识恢复过来,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手中立刻想召唤出月杖,但是却毫无动静,她心里的不安彻底落在了实处。
博缇丝在她手腕上紧了紧,提醒她说:“这里有禁制,不只是你被削弱,我的身体也无法转换形态离开你手腕了。孟离和那个小胖子还有那个青年都被传送走了,那个青年不说,孟离和小胖子的情况不一定比你现在好到哪里去。”
林子月从沙滩上爬了起来,打量起环境:“孟离应该没事……你既然没有受到蛊惑那他应该也很快就能转醒,但肯定会被困起来的……”
沙滩很柔软,在阳光的照耀下一些碎沫子散发着微光,这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不少,林子月身前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但是那些草木传来的感觉却隐隐在抵触她,仿佛对她的存在抱有敌意。林子月身后就是轻柔的波浪,她全身都是湿的,毕竟刚从水里被波浪捞出来,白色的海沫还在舔着她的腿脚,将裤脚挤出一把水,林子月至少能确认这就是普通的海水,没有腐蚀性之类的危险。海水在这里像是归巢的倦鸟般沉静,一切事物似乎都沉浸在那种温柔抚慰生命的感受中。波浪尽头是高耸坚硬的石壁,石壁最上方居然高到没入了云层,石壁上面笼罩着那诡异而温和的一层白光,这座岛这么高、又怪异,就算是外面星星鲳多了些,可是怎么可能这么久没人来过?其中玄机恐怕就在那道冒着白光的石壁里。在外面的时候这座岛看着并不高,外面山崖看着很险峻,但远远没有直上云端那么高,没想到进来之后却另有一番景象。
但是进来了就进来了,那个“神庙”总得是个建筑物吧?在哪儿呢?林子月这样想着,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迈步就踏进了森林里。
林子月从存储空间里拿了一把备用的细剑出来,在身旁最高的椰子树上留下一个月形的剑痕。存储空间还能用的事情令林子月心里踏实不少,这说明这个禁制只是针对她的手杖,可能是更倾向于封锁灵魂力量,存储空间能用就说明这里没有跟主系统那样或者类似监察使们操纵的因果力量,所以她目前只能说是身处困境而不是绝境,至少自保能力和日常储备都是不用担心的。
起身进入树林十几分钟后,林子月就从树林边缘转了出来,看到了她留在沙滩上一颗椰树上的剑痕。林子月疑惑地摇摇头,扭头又一头钻了进去,果然没有多久她又一次绕了出来,简直就像是这片树林在告诉她主人家闭门不见客一样。
林子月望着树林,这一次她闭着眼睛仔细感应了片刻才走了进去,每经过一棵树就在树干上留下轻微的痕迹,在心里默数着经过的树,林子月在数到第一百棵的时候发现本应空白的树干上有道剑痕,但是这一次她数了四十多棵树便走出了树林。
站在海岸上,林子月有些发愁,望着对面平静的海水,她用剑在沙滩上比划了几下,才开口问博缇丝:“有没有什么能在水下呼吸的方法?”
“如果我能变大还能把你吞到肚子里,但现在我也没辙啊。”
林子月没有抱怨,而是冲博缇丝说:“紧紧缠好了,别掉下去。”
接着林子月连一点犹豫的时间都没留下,大踏步地从水里往那山壁走去,水越来越深,那种浮力的阻碍感越来越强,很快就变得不正常了,林子月再度感受到跟那些植物类似的排斥气息,而且比岸上那些植物更加强烈。她知道自己的思路对了,想要进岛的那片森林纯粹是障眼法,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困住她,而往这边水下面的方向探索,才隐藏了真正的道路。这是个心理盲点,看透的人很简单能看透,但是要是因为害怕星星鲳、害怕海水或者山壁有古怪,钻了牛角尖在那森林的交错道路中不断往里走,人就只剩下力竭身衰的后果,若不是死,就是被那声音再一次诱惑。就算带了再多的补给,也经不住在这里没有尽头得消耗,无法求援、没有人烟甚至没有任何生物,植物也没有任何果实,正常人突然进入这地方待上十天半个月,要么会在体力疲劳上被磨死,要么会在心理防线上被磨死。
林子月脚下的海水渐渐触不到底了,她不得不取出了一整袋的米,米袋入水的瞬间,重量就带着林子月往下沉去。林子月在水下睁开眼睛,水里只有轻微的刺痛,就跟普通的海水一样。给自己定了定心,林子月取出条绳子,将米袋绑在了胳膊上,用一把匕首替代了手里的长剑,然后借着米袋下沉的力量往下游去。
水底的情况跟岸上不太一样,水的蓝色就像是浓雾,像是被人倒进了大桶的蓝色染料,林子月的视线只能看清自己的指尖和脚尖,有时因为划水而伸长手臂的时候,她甚至能看到自己的手指都不见了,像是被沙子埋起来一样,有种诡异的触感。
林子月不知道自己能憋多久,她打算一旦感到窒息,就立刻割断绑着米袋的绳子往上面游去。
但是大概又下沉了十秒后,林子月发现不太对劲,那一大袋米竟然开始缓缓上浮,居然维持在跟她持平的高度,她伸手往下捞了两下,明明没有任何阻碍啊。
念头飞转,林子月当即下了决定,一刀割断了绳子,当她继续往下面游去的时候,还在那漂漂悠悠的袋子上踢了一脚借力。林子月的身子越发变快了几分,划水的频率也加快了,直接从横着往下游渐渐变成直起了身子,原本阻碍她的重重浮力,此时竟然在推着她在走似的。
憋气将近极限了,林子月能感觉到因为缺氧而胸口发沉,她虽然越发努力地划着水,但是手脚却开始变软,因为长时间睁眼潜水,她的双眼此时因海水的刺激而变得通红,她索性闭上了眼睛,拼着最后也是唯一的念头往上游去。
眼前骤然变亮,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海面上的空气,林子月不断吐着嘴里咸酸的海水,疯狂地抹着脸想擦净海水,让眼睛好受些,也好尽快找到自己的方向。
林子月看到沙滩的瞬间,自然也看到了躺在沙滩上肚子滚圆的那个人,她顿时手脚并作往那边飞快地游过去。
是钱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