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珩脸上惊讶的表情更加强烈,奇道:“当真是怪事。方才我做了个梦,梦里便与段兄走在小径之间交谈,还互通了姓名,我似乎……还欠了段兄你一个人情?这梦境如此真实,这人情看上去我倒似乎该还给段兄。”
段清宁一愣,李秋珩如何记得方才幻境之内发生的事?
此时一个声音恰到好处地幽幽自他耳边飘来:“主人,在这方世界内衣娘可以轻易择取他人记忆,以此塑造假象。不过这会给对方留下强烈的印象,便如李公子这样,尚且认为方才自己是在梦中与你相见。”
段清宁这才恍然,笑道:“李公子,这大约便是缘分吧。”
“缘分?”李秋珩似乎对他的话有所不满,“我李秋珩向来只同姑娘有缘分,若是大男人,在下还是敬谢不敏了。”
段清宁:“……”
果然还是色中饿鬼!衣娘对此人的塑造当真没有半点误差。
“哼。”一旁的叶鹤极其不屑地对这只色鬼哼出一个鼻音,掸了掸自己雪白无暇的衣袖。
李秋珩立刻一转头,皱眉道:“叶鹤,你有什么不满的吗?你有话大声说,别遮遮掩掩的!”或许是他的声音响亮了一些,使得那中年人也满面不悦地看了过来。
中年人的目光冷峻如鹰,李秋珩一触及便觉得心头一颤,直觉自己不是此人对手,立时闭上了嘴。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神庙之内的温度好似陡然降至了冰点,段清宁左右看了看,转到了一根柱子后头,忍不住再次用神识传音呼唤道:“前辈?你在么?”
水镜前的殷玦哼了一声,装作没有听见。
段清宁没有得到回应,越发担心起来。
然而他的担心尚未发酵,神庙之前便又出现了几个影子。
他转头看去,神庙门口站着气喘吁吁的一男二女,皆衣衫破损,面色难看,显得很是狼狈。
其中那个微胖的富家公子段清宁认识,正是蒋银换。
蒋银换面色惨白地扶着神庙的门框喘着粗气,似乎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站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好不容易终于有人打破了神庙内诡异的气氛,段清宁一阵轻松,打了一声招呼便主动走上前去,将蒋银换扶了进来,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没……没事……”蒋银换胡乱摆着手,“我、我在山下碰、碰见,江、江丫头,才知道你先、先上来了。哎……哎呦,我的眼光果、果然不错,你还是成功爬、爬上了,山、山顶。”
他用这样一副气息不稳,喘息不匀的模样说话,着实令段清宁觉得好笑,忙扶他坐下,道:“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再说话吧。”
蒋银换点了点头,也不顾地面洁净与否,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仿佛没了骨头一般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段清宁与蒋银换说话的这片刻之间,那见了姑娘便走不动道的李秋珩却是已经与另外两名上山的女子搭上了话。
那两名女子年龄近似,身材相仿,甚至连样貌也一模一样,显然是一对双生子,其中一个已被李秋珩逗的咯咯直笑,另一人的目光却是在神庙内滴溜溜地打转,在段清宁身上停留了一下之后又移开了目光,最后把视线停留在了丰神俊朗的叶鹤身上。
段清宁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又想起李秋珩对叶鹤的态度,似乎这两人相识,一时好奇心起,于是悄悄神识传音询问殷玦:“前辈,你可知道李秋珩与那叶鹤是何关系?”
他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回应。
“前辈?”他奇怪地唤了一声,又问了一遍。
然而殷玦是打定了主意不想理会他,只当没有听见他的问话。
段清宁以为殷玦那边又出了什么问题,心下也多了几分猜测,这神庙是否也有什么玄机?又将这个问题悄悄传给了蒋银换。
蒋银换倒在地上,如同死人一般,不过倒是回答了他的这个问题:“知道,这两人都是……都是南明郡李氏子孙……李秋珩是嫡长子,叶鹤却是旁支外室所生,连姓也是随了他的母亲,虽然李氏发现他的天资之后劝他改姓,不过他并不愿意,算起来,叶鹤大约是李秋珩的表兄吧。”
“然而叶鹤的天资……却比李秋珩强的太多了。即使是李秋珩的娘违背祖制把裁玉尺传给了他,他在当年的燕安玉清会上也还是输给了叶鹤,丢了好大一个脸。”蒋银换说起话来气若游丝,好像真的命不久矣一般,“玉清会你不知道吧?就是燕安三年一度的赏花会,也有修行者摆擂切磋道法的传统,玉清会天下修行者云集,所以此事一出,便立刻天下皆知了。”
原来如此,段清宁恍然,他虽然不识真正的高门恩怨,但也明白一些其中曲折,难怪李秋珩与叶鹤之间总是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蒋银换死鱼一般躺着,又问道:“你管他们干嘛?他们要是打起来倒好了,最好打的两败俱伤,我们也好少两个竞争对手。”
“你……”段清宁无奈,“你难道不知道吗,叶鹤已经进入了凝神境,他此番前来并非是想入三大宗门,而是决定走通天路的。”
“什么?!”蒋银换惊地呼啦一下坐了起来,“天呐,这……这距离上一次不过只有三年吧?你莫要诓我!”
他今日姗姗来迟时,山下已无人谈论叶鹤将走通天路之事,倒是有不少人认出了李秋珩,窃窃私语这二人的血脉,所以他特别留意了一番。
“是真的。”段清宁冲叶鹤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蒋银换一脸难以置信地转移视线,望向沉默地背对着他们的叶鹤,咽了口口水,喃喃道:“幸好他是来走通天路的,否则考题若是比武证道,我们岂不是全都要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