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和视野中,林忆对人生的解读慢慢流淌开来。独白是《东邪西毒》的主要手段,他们常常不系统,却蕴涵着思考,情节上看着凌乱,在故事散漫的外表之下,是一段无法掩盖的心事,在错乱分裂的时间和精神世界里游动。
故事是以他为辐射半径的,林忆曾经说他很喜欢这个角色,因为他承负着影片的大多数思考。原作中的西毒,总体是武功自负,际遇却窝囊的,他对欧阳克的爱护无疑给与导演灵感挥发的可能和可以切入的广泛空间,而显得游刃有余。在这全新的故事中,西毒变的狠毒而冷漠,但最重要的是内在的骄傲,“我不在意别人怎样看我,我只不过不想别人比我更开心。”因为是情感的伤害,骄傲和嫉妒这种看似不和的矛盾,统一在西毒这个角色上。因为骄傲“他老是一声不吭,笑都不笑,但是你如果不理会,他又会呆呆的看着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分明心里想要,嘴巴却不肯讲出来,一定要你送到面前才肯要。”骄傲,其实如自卑,在真正的现实中是奇怪的混合着的,并不会有分明的界限。“我知道不想被别人拒绝,最好的方法,就是先拒绝别人。”在作品中,导演给这种矛盾作了佛洛依德观点的解释:“我是孤星入命的人,从小父母早死,只好跟着哥哥相依为命,从小我就懂得保护自己。”因为从童年着手,如此,才能全面理解人性的动态和复杂。
西毒冷漠,有着自己的生活原则,他不会为一篮鸡蛋去做事,相信报仇要付出代价,东西是要用东西交换的。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洪七为孝女断了手指,实质是触痛了他的隐秘价值观,那就是自己失去的年轻和简单的激情,他发现这些他已经不具备了。
但是在本质上,西毒还是细致的,在生死关头为夕阳武士准备灯笼,为洪七出钱买鞋,他的冷漠是生活沧桑后的本能反应,“每个人都会经过这个阶段,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后面是什么?我想告诉他,可能翻过去之后,你会发觉没有什么特别,回头看也许会觉得这边更好”。这段独白是阅尽人生的感悟之言,但是他(别人)不会相信。
有一种人即便身处繁华闹市,心中仍觉寂寞,他的人是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的,即冷漠,又敏感而易于受伤。我感觉,西毒即是这一种人。他以一种冷漠、狂傲与恶毒将自我与世界隔离,貌似强大,却是一种心灵上的脆弱体现。
西毒的人生,是一个没有时间界限的心理旅程,他自卑、自傲,离开白驼山是为忘却记忆,却在沙漠边缘烦恼于记忆,一切故事看是围绕他展开,实质是围绕争取——逃离的过去、现在、将来的记忆推进的。
黄药师是一个完美主义者,追求机制的完美,到手的不珍惜,失去后才后悔,往往如此,也就往往是生活在痛苦之中。
黄药师出来之时,首先是表现了他对时间和空间概念的敏锐感知能力:“初六日,惊蛰,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个人找我喝酒。他很奇怪,每次总从东边而来,这个习惯已经维持了很多年。”
爱情何尝不是一种奇怪的习惯,而好多年的感情记忆总在酒精中储蓄和提取。黄说:“不久前,我遇到一个人,送给我一坛酒,他说叫‘醉生梦死’,喝了以后,可以叫你忘记以前发生的任何事情,我很奇怪,为何会有这样的酒,他说人最大的烦恼就是记性太好,如果都可以忘记,以后的每一天都会是新的开始,那你说有多开心”。
“醉生梦死酒”是黄药师带入剧情的,这是理解剧情主题“时间”的一把钥匙。它说出了时间以及记忆的沉重和残忍,没有历史的时间概念,从理论上每次都是一个新起点,生活与感情的鲜亮和原始,都可能由此开启,也许是因为人类承载的过去,所以现在步履蹒跚。在时间坐标面前,人类的记忆是无奈绝望而又希望于挣扎的。拒绝遗忘同时又忧惧遗忘,这段台词,讲述了时间对人类记忆的仲裁秘密。“看起来,我们要分开喝了”。《东邪西毒》不是在讲故事,更多是一种情绪的穿梭,并且带动镜头随意地跳动,这段对白明显作了剪接,“分开喝”正为爱情的相互纠葛作了注脚,在镜头的推进中,我们可怜的发现,黄药师对爱的体悟更为深沉和绝望。
“醉生梦死”不是一种酒,而是人生的心理旅程,时间如同烈酒麻醉人的神经,记忆,对人生的美好和丑恶的一切肆意抛弃,人类在这个事物面前只是等待的走向绝望,毫无反抗的可能存在。
“醉生梦死”酒的遗忘效果是短暂的,更多是给自己的心理暗示,黄药师在这个自我梦境中,试图把对人的伤害化解在这个童话的虚构里面,但是“我现在只想喝水”。遗忘仇恨更多是一厢情愿的选择。因为爱和恨总纠缠在一起,对别人的伤害也是莫名和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