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男子清俊雅致,绝代风华,披发而立,朝辞不免多看了两眼。
“你认识我?”
薛楚直身垂眸,看着面前约莫十八九岁的女子,道:“虽未曾相见,却听闻朝辞公主精通音律,却身染恶疾,时常夜不能寐。此时已是三更,能在御花园行走自如的,想来非公主莫属了。”
朝辞笑了笑,盘腿在湖边坐下,拍拍身侧:“你就是薛楚。天下第一皇子,果然眼力过人。来坐吧。”
薛楚也不推脱,在她身边坐下,望着面前映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朝辞说:“说来也怪,这头疼的毛病倒是怎么也治不好。一到晚上便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从一旁随手抓过一块石子儿,使劲儿一扔,那石子儿落在湖中,惊起一片水花。
“你还听说什么了?”朝辞看的倒开,笑着说:“怕是还有朝辞公主深得皇上皇后宠爱,又仗着生母是林贵妃,性子骄横跋扈,年满十八却不肯出嫁,日日黏着顾相,不知羞耻,活该等成个老姑娘,对么?”
薛楚淡淡地说:“公主金枝玉叶,不必管旁人言语。”
朝辞公主伸了个懒腰,笑言:“你不说我也知道,可那又如何?我如今还是如愿要嫁给顾长生了,父皇赐婚,明媒正娶。”
薛楚说:“皇上才给顾相赐婚不久,皇上亲自赐婚,只怕顾相亦要明媒正娶。”
朝辞很是不屑地笑了,看着薛楚:“我是公主,那不过是个宫里随处可见的宫女,不是所有麻雀都能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他们都说顾长生好女色,府中多女眷,我不在乎。我自然会做他的正妻,其他的莺莺燕燕,同我也是妻妾有别,断不能越过我去。”
薛楚看到了她的眼睛,在月光下像是一汪寂静的清泉,灵动而清澈,像极了当年的阿棽。
他凝视了朝辞一会儿,慢慢露出一个笑意来:“公主说的对,顾家只能有一个正妻。”
朝辞公主得了他的肯定,笑了起来:“这大半日了,我才头一回瞧见你笑。别说我啦,说说你吧。”朝辞捡了一块小石子儿随意抛接着:“你来卫宫多久啦?”
薛楚眯着眼睛,算了算:“也有两年了吧。”
“两年。”朝辞重复了一遍,笑嘻嘻地说:“父皇可鲜少这样恩宠一个人,你可真好命。”
薛楚沉默了一会儿,应了一声:“是。”
朝辞说:“我可没有嘲讽的意思,你可不要误会了。”她一甩手,将石子儿扔进水里,笑着说:“我听说过你昔年带兵征战沙场的时候,居然能同顾长生战的不相上下,甚至还有一次大败我军,实在是难得的人才,在这宫里像金丝雀一样拘着,有些可惜。”
薛楚心里一颤,他实在是压抑太久,这两年来,他再没听过有人这样为他惋惜过。
朝辞公主半侧着脸,月光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格外的清澈。
薛楚在她的眼睛里,隐隐瞧见了昔年那个揽着他脖颈撒娇的小女孩儿。那个时候她说什么来着?
他使劲儿想了想,是了,她那时候指着一幅楚国山水图,笑着说,阿楚,你看,大楚多美,这样美的地方,有朝一日都是你的。
“你又发呆了。”朝辞公主笑了笑,懒洋洋地靠着身旁的一棵柳树,褪了鞋袜,一下一下地拍打着湖中的水花,她转过脸来看着薛楚:“薛楚,你再为我吹一曲箫吧。”
薛楚摇摇头:“公主恕罪,薛楚恕难从命。”
朝辞盯了他一会儿,见他神色寡淡坚决,便不再勉强,笑着说:“想来也是有苦衷的,不吹就不吹吧。”
两人对着一片寂静的湖光坐着,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经是四更了。
薛楚问:“公主可知道皇上赐婚的文牒什么时候下来?”
朝辞提起这件事儿来,显得有些遗憾:“我听母妃说,羌国怕是要同大卫征战了,朝中若是没人,还是得顾长生亲自带兵,怕是得等到战争结束了。”
薛楚看了看朝辞,温声道:“我很抱歉。”
朝辞不以为然地笑着:“这有什么。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接着等就是。”
薛楚凝视着朝辞坦然而坚决的神色,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