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日头短,傍晚刚过,天际便蒙上了乌黑的一层幕布。
沈清胃寒,早早就睡下了。绯雪则在自己房间里点上一盏烛灯,安静地看起书来。
来的时候马车里空间有限,能带的书也不过七八本之数,却是已让她看得所差无几。看来得想个法子再弄些书来。否则这漫漫长日,她要靠什么打发。
吱呀一声,凌翠打开门掀了帘子走进来,却是站在门口,直等到身上寒气尽褪,这才举步走到床边。
“姑娘,这是方才元香偷偷塞给奴婢的。”
只恐青莺与那可恶的王婆子偷听了去,凌翠将声音压得不能再低了。
绯雪从书中转开视线,定睛一瞧,凌翠递过来的是一小小纸团,这正是元香与她先前定下的规矩。所幸元香是识得几个字的,与她传递消息也方便许多。
提到元香,绯雪不得不感慨,几日前自己一次‘无心插柳’的善意之举,想不到竟为她挣得了一方崭新的局面。那日,她从恶徒段泽手中救下的可怜女子就是元香。她虽地位不高,只是个三等下使丫鬟,却是柳氏院子中的下人。而元香又是个知恩图报的,听说了她眼下的困窘境况,却是二话不说即答应帮她做‘内应’,探听繁烟阁的虚实。
借着微薄的烛光,绯雪将纸团摊开来,上面只写了‘公主侍读’四个字。
绯雪将看过的纸团交给凌翠,后者机灵地降之扔进炭盆中,顷刻化为灰烬。
走下床,绯雪凝眉思忖。公主侍读?猛然间,一道灵光从脑中闪过,她恍然顿悟。
这就对了!这几日,她在府中行走,曾见一年岁在三十左右的女子进出将军府。起初,她以为那女子是柳氏为两个女儿请来的夫子学究。她曾偷偷跟到颜云歌院外探望,若是夫子,教习范围应在琴棋技艺、诗词歌赋之内。可那女学究却是指导颜云歌礼仪规数,且管教甚严。但凡颜云歌有一点错处,远远即能听见栖霞院里传出女子的责斥声。她当时还觉得奇怪,一区区夫子,怎敢对将军府千金如此不敬?现下看了元香传递来的消息,她却是一切都明白了。
原是柳氏为了颜云歌他朝入宫做公主侍读铺路呐!
公主侍读吗?这倒有趣了……
翌日,用过早膳,绯雪即出了东跨院。
路上,有下人从她身边匆匆而过,却未有人停下行礼。原因是此时的绯雪是一身‘小厮’的打扮,她又刻意低着头,这便难怪这些下人们认不出。
有钱能使鬼推磨,凌翠只用了一吊银钱,就换了这套衣裳来。为了掩人耳目,不被王婆子和青莺那两个吃里扒外的察觉到她的行迹,却是委屈了凌翠,需得与她们费心周旋。
有了这样的伪装,便是大大方方走出将军府,也不会有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稍时,颜府老太太正坐在暖阁中,一声声的叹气。若问她在烦恼什么,还不是与将军府并为一府的事。如今她在这颜府,纵是被人恭恭敬敬地称呼一声‘老夫人’,却是无权无势。两个儿子,一个在颜霁的点拨下,进军中谋了个‘把总’的职位,却不过一从六品的小官,何谈前程厚禄?另外一个同样是在颜霁的资助下,在京中开了家酒楼,收入不菲,可终究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铜臭商人。她能跟着他们沾什么光?
若是她成了将军府的老夫人,那情况就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身为一品将军的母亲,霁儿又有赫赫军功在身,深得皇帝赏识,那她封为‘诰命’的日子还远吗?
只可惜,颜霁这孩子哪点都好,偏生娶了个不晓事的媳妇儿。她几次三番提出两府并一府,都遭那女子横加阻拦,真是气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