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屠狗与魏老爹转道向北,前往诏狱一处关押重犯的秘密囚牢。
对于没能去中州龙庭长长见识,二爷深以为憾,只好安慰自己说,早晚有一天要名动大周,让天子陛下请自己去京师太和殿里坐坐。
魏勾录大人对于刘屠狗的壮志豪情不置可否,实际上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不语。
“魏大人,诏狱既有忠心耿耿的青衣鬼卒,又有幡然悔悟愿意卖命的赭衣捉刀奴,又何必脱裤子放屁,找我这个不知底细的押送官?你要是不给颗定心丸吃,二爷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得劲。”
刘屠狗眼神清亮,瞧着远方道路尽头的一株老树,懒洋洋地问道。
自他出兰陵,除了一个惟命是从的小乞儿刘病奴、一个莫名其妙掏心掏肺的败家子公西小白,一路所遇之人全是些城府幽深、心思诡谲的难缠人物。
南史椽、薛渭臣那样的枭雄且不提,老狐狸、病虎石原、慕容春晓这样萍水相逢却与他牵绊甚深的人精妖精更是摸不透。
裴洞庭倒是条光明磊落的汉子,偏偏视他为邪魔,恨不得杀二爷而后快,这又上哪儿说理去?
千头万绪、命运交缠,比起狗屠子曾经的平淡生活何止精彩百倍,而其中绞尽脑汁、拼上性命的危险艰难亦多出何止百倍。
如今就连魏老爹这个与二爷有仇怨的家伙都来锦上添花,真当二爷只长个头不长脑子不成?
他可不是生而富贵、万事顺遂的世家子,他只是个吃百家饭长大、艰难求活的市井狗屠。
绿袍勾录似乎早料到刘屠狗会有此一问,抬手指着远方,答非所问道:“在诏狱里头待久了,就像那颗老树,浑身都透着股阴郁凉薄的气味儿,碰上鼻子灵的,很容易教人给闻出来。”
刘屠狗没好气道:“那又如何,二爷既不做鹰,也不做犬,别想让我给你们卖命。”
“二爷多虑了,诏狱确实只想请你做一回押解官。只不过么……是以被押解的重犯这个身份来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
“愿者上钩、以防万一罢了。”
“果然阴险!除了二爷这只黄雀,后边儿不会还有弹弓吧?”
“谁知道呢,二爷也莫要太过高看自己就是了。”
这话的意思就有些含糊了,到底是在说根本无需浪费弹弓来牵制二爷这只小小黄雀,还是在警告刘屠狗不要乱来否则就要弹弓伺候呢?
“送到地头就两清?”刘屠狗沉声问道。
若不是天大地大天子最大,二爷才不会揽这种吃力不讨好的破差事。毕竟石原这张虎皮再大,也没法立刻扯来做大旗不是?
“其实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二爷两眼望天,置若罔闻。
魏勾录突然勒住马,以一种刘屠狗从未见过的恭敬表情,认真道:“囚犯里有个陈姓犯官,原是相州别驾,因为弹劾敖莽不成,被问罪流放,还请二爷在路上照应一二,尤其别透露是在下的托付,魏大在此拜谢了!”
说罢,这条时时处处占据上风的诏狱“竹叶青”竟然就在马上深深地弯下腰去,向刘屠狗躬身一礼。
恐怕这才是魏勾录的真实目的。
魏家的根基就在相州,也不知那名犯了事儿的相州别驾跟这个“魏大”有啥关系,竟让他如此殚精竭虑,不仅把跟刘屠狗的仇怨揭过,甚至不惜得罪敖莽这个二爷久闻其名的跋扈权臣。
如此再一回想,这位魏老爹之前一连串明显不合常理的举动就都说得通了。虽然这一去必定凶险重重,刘屠狗的一颗心反倒是放下了。
“二爷要装成囚犯,短刃好藏,马却是骑不得了,到了朔方,自然会有人将宝驹奉还。之后二爷只管随心所欲做自己喜欢的事儿,闯闯祸、杀杀人,均无不可。”
这句话说完,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阿嵬不满地打了一个响鼻,在寒风中撒开四蹄,将魏勾录的瘦马甩开了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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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安府靠北的地界儿有一片群山,自来没什么名气。
因为植被稀少,往往只在山顶位置才有几株草木,因而被当地的山民叫做光腚岭子。
某年县里丈量山上耕地时,领头的一个师爷觉得太过粗俗,给改了个“青头山”的名字,从此就沿袭下来。
青头山脚有一条曾经的官道经过,这条近乎废弃的官道旁有个半死不活的小小驿站,一年到头见不到几个官员往来。
驿站里有间给官员仆从准备的大通铺,这天太阳快下山的时候,这间并不算大的屋子里已经人满为患。
炕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几条壮汉,占据了所有能躺着睡觉的地方,也让这间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汗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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