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日,暴雨中肆虐的洪水慢慢退去。
李唐古村流淌在山坳里的河溪水位降到正常水平,重回清澈见底的样貌。村路虽然泥泞,却基本不妨碍族民收拾残局。
至于全村水田、梯田里歪七扭八、成片倒伏的水稻,农业专家秦时月表示:重要的灌浆期遭了灾,基本没法治。
现在尽量清除田里淤积的杂物、淤泥,扎稳根部,洗净稻叶追次肥。以观后效。
‘算是没办法的办法,死马当成活马医罢了。效果肯定要打折扣,也许没效果?除非——’
“璟璟,咱老太爷真逗死了!”
灵光被突兀的笑声截断,李璟啧一声,粉想狠狠踢飞秦时月。
后者仍不自知,回忆老太爷重申过的话,笑的打跌,话都说不利索:“太、太爷说,哈哈,说巴不得祖屋早点儿塌吶…太可乐了!”
“你也挺可乐的。”
李璟白他几眼,打开平板电脑存的各类别墅图纸和平面图,结合实地,选择最适合的新家图纸,“一件糗事乐了几遍乐不够?没听过话说三遍比粪臭么?”
秦:“……”
李璟重生归来便有盖新房,将家人迁出祖屋的打算。故此一路南下,有意下载收集好多建筑图纸。
本想村里另找块地方划下宅基地,偏巧“祖屋塌没了”,索性在原址上盖了。
思及老太爷老小孩儿般的语气,她笑了笑,‘得多讨厌老宅呢,才会趴泥水里痛哭流涕,鸡冻它的倒塌?’
列祖列宗若知道自家百岁太爷的作为,肯定大骂他不肖子孙,嗬嗬。
“太爷是风水师傅,咱选好图纸还得他过目。我初选了15张,你喜欢哪栋?喂……”
瞅着被说了几句,便蹲地上数蚂蚁的家伙,李璟黑线。太不能把他跟伟大的科、学、家划等号了。
“新祖屋盖好前,我打算在镇上租或买个院子。让家里人去镇上住,不打扰二伯爷家了。”
“早该搬的,也不用讨人嫌……”
秦时月咬住舌根,及时消声。见他姐面色不虞,知她跟自己想一处去了。起身狠吸了口空气,他也挺不忿的。
昨下午,他跟姐姐查探完水位,送她回暂居的二伯爷家。拐角树下听一群碎嘴女说闲话。
话里话外透着姐姐一家“吃闲饭”,“扰人清静”,脸皮太厚的意思。居然还有几个暗示,他秦时月不会做李璟上门女婿,实质上是他包养她。
哈、哈、哈!太可笑了。
他的确早没了跟李璟凑成对的心思。可那是他认清现实,晓得自己没资质与她比肩得出的结论好么?
包养?笑话!天底下有哪个男人包得起李璟!?
最可恨的,那群没见识的长舌妇里,居然有姐姐二伯爷家的女人!明面上可亲可敬,客气有加的对姐姐的家人,背后里弯弯绕的挑拨是非。
他看的清楚,当时他姐脸黑的滴水,最后硬是一句话没说。
“姐你够能忍的。”从昨晚到今早的现在,要是他自己受了这闲气,姐控秦童鞋气哼哼心有不甘。
包养、出去卖之类的,没半句好话,“她们闲话的难听劲,我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好么?你不拉着,我肯定冲上去了。”
指甲修剪极整齐的指尖顿在平板边沿,李璟举目,眼底起伏动荡的情绪对上清凌凌、缓缓流淌的小溪,定了定。
喉结动了下,她咽下邪气,生硬的岔开话题:“月月,李唐村怎么样,适合建实验室么?”
“……”跟她平淡的眼神对视几秒,秦时月败下阵来,扭开视线。
潺潺溪水蜿蜒流过,目之所及,烈阳下的农人在大水淌过、却泛出淳朴芬芳的田地里,勤恳劳作。哪怕知道或许做的无用功。
右边矮山一片平缓的山坡上,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挤着成片的宅子。大多是上了年头、青砖黛瓦、“勾心斗角”的古居。
也有几处山坡顶上搭建了淳朴的木屋,偶尔冒出1、2座现代乡村小楼。
如果忽略掉塌了的姐姐家祖屋,7、8处拆除未建的宅基,植被覆盖不太好的山头,水患明显的自然环境,没信号没网络没公路的基础设施……
咳咳,好吧,他必须承认:山水绿意掩映,袅袅炊烟缭绕,鸡犬相闻生趣,似一幅悠远长卷的李唐村,确实值得他投建实验室。
即使上面所有条件都是虚的,秦时月呵呵了,只要他姐在这儿,他还真去别处建实验室不成?
心里这么想,话可不能这么说,秦博士绝非无脑的250。
“姐,我从没想过,华国东南角的大山窝里,藏着一座历史悠久的古村。村民环保意识极强,照明用电甚至是沼气池供应的。”
“缺憾是其它基础设施落后,有点儿闭塞。姐,保护生态不等于与世隔绝。我还奇怪为毛村里不见大白锅的接收器,原来是电不够用。”秦时月弯腰抓了把潮湿的黑褐泥土,查色辨味。土质很好,酸碱适中肥力足。可贵的是没有任何化学污染。
李唐村若把基础设施做好,自然环境给它修复一番,倒真的适合建立他的私人实验室跟试验田。
“我在西疆沙漠哪会儿,3天还能洗次热水澡,来村里就洗了个头。手机没信号,电脑只能玩单机。”
“天然的信号屏蔽处,豆丁干扰器无用武之地。姐,你要发展家乡首先要找专家做评估,给村子建立可持续发展的基础设施体系。”
或许,咱能帮上忙?“对了,村里有多少可耕地啊?人口多少?青壮劳动力多少?”
李璟尴尬的不行,她能说:沼气池发电是因为电缆进不了村的无奈之举么?每次上面给村里架高压线缆,便被不知哪儿来的雷电轰掉。
其他的基础设施建设?她也想上网想用手机呢,而且远比任何人迫切的多。可上面给村里拉好的电缆,先后2次被莫名其妙轰掉。此后再不肯来了。
连带修路、架发射塔之类的直接绕过李唐村。人家别处通电通信号,李唐村啥都通不到。她势必要自己搞。自己搞?花的不是一两百万。
不急,咱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其他一步一步来。咱底气足后劲强,不惧!“那你得问我爹,他是村长。”
“问我啥?”说曹操,曹操到。
李父昭霆前天背李太奶出屋的时,被砸下来的瓦片伤了左小腿,早饭后抹上李璟的“特效药”,立马止疼。
没两天,除了留个粉红的疤在古铜的粗糙皮肤上,再不见啥伤痛。乐得他只说上京城的东西好!
“小秦想问啥就问,爹都跟你说。”比起女儿,李父还是跟同为男人的“女婿”更谈得来,2人“勾肩搭背”走开了。
笑着摇摇头,李璟远远看到阿爷带人把废墟里挖出来的家什,用牛板车拉去长屋了。
倒是提醒了她:新房子或许真不该在祖屋原址盖。那里太低又背靠凤巢山。发洪水、山体滑坡、泥石流什么的很危险!
“太爷?”正好老太爷背着个手,悠哉游哉过来了,“太爷,新房咱换个宅基……”
身量不高的老太爷,穿了身廉价料子的青色唐马褂,背着手摇头,“只能在旧地,别处不成。”
李璟奇了:“为什么?”
李太爷爬满皱纹的脸上,跟李璟如出一辙的黑眼睛,带了几分莫测高深。声音宛如天外飞来的,飘进她耳蜗。
“不压住那里,妞妞还得走上辈子的老路。太爷爷再舍不得了。”
“!”李璟脸上的震惊无法形容了,心脏咔嚓咔嚓裂成几千几万片,怔怔的锁住胡子大把的百岁老头儿。
似乎很心痛,似乎很内疚。李太爷抬起干瘪得只剩皮抱着骨头的大掌略带重量的摸着她的头顶,声音变成上年头的铜钟,轰轰炸响。
“凤凰涅槃,不破不立,破而后立,浴血重生。受多少罪吃多少苦,一旦过去,顺风顺水。”
【李族女应天地而生,凤凰涅槃,化身为笼困孽障引长生。】
故老的祖训,成真了……
李太爷坚定而柔和的看着他的曾孙女,安静的等待她缓过神,继续道:“祖屋是三山九峰气运汇聚之地,建在上面可保一脉单传长存不息,换个地方必定绝嗣。你以后不要娃了?”
“……”知道太爷是故意转移话题,不想跟她多谈。李璟垂下眼皮挡住心底的惊骇,“凤巢山压下来怎么办?”
“不会了。”太爷捋着白花花的长胡子,意味深长道:“凤巢凤巢,凤凰的巢啊!怎会压死自个呢?”
“祖屋不就塌了么?”她还真不服气,昨天塌成一地碎瓦破石头碎木头,现在废墟还没清理完呢。
太爷哈哈笑了几声,“涅槃涅槃!旧的不去新的怎么来?”
接着摆起架势,唱了两句历史上某位沾亲带故大诗人的诗句,“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哪~~”
唱的人莫测高盛,听的人若有所思。
重生是玄而又玄的事儿,更玄的是鸿蒙空间怎会寄宿在她身上的?本体是什么?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先把该做的时做了。建房,赶在腊月二十八太爷大寿的时候搬进去才是。
而且,“太爷,我跟、小秦一会儿去镇上找处地方,盖新房这些日子咱去镇上住。总不好老打扰二伯爷家。”
“正是。”李太爷没多想,捻须点头,心底有抹怪异滑过:小秦并非孙女的真命,也不像妖孽……怎成了女婿?
眼角余光打量了番通体气运加身的小姑娘,心下哂笑几声。
管他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无为而治求个顺其自然。说不得,小老儿的长生愿,还应在小儿女身上。
吃过午饭,李秦二人同滞留村里两日的李昭梁父子,重返李唐镇。这2位雪中送炭,李璟承他们的情。
“梁叔,玻子,七月半祭祖别缺席。家里人都带来。”点到为止,聪明人不需要她多说。
李昭梁脑光一闪,鸡冻的车把捏不住了,“唉唉,一定来一定一定!”
李玻反应更快的想到某个可能,殷勤的狗腿起来:“宗姐~租啥房子呐住我家得了。我家院子大着呢!不然把旅馆清出来,你们住过去?”
秦时月抱着平板看住宅图,想着一会儿到镇上得找个地方上网。姐要在这扎根,他自然跟着。
而且,既然打定主意要在李唐村建设实验室,就要开始做准备了。“玻子,镇上有上网的地方么?”
“有有!咱旅馆就能上,无线网。前些日子网线刮断了,现在肯定修妥。宗姐夫你劝劝我姐,别住出去了。”
李玻依旧试图把人留在自家,“我家旅馆,那个,那个风景绝好啊!”
“得了。”秦时月乐了,瞟了眼明显又开小差的李璟,暗暗摇头。
“家里人多,老老小小的住外面不方便。反正要在镇上买房置业,早买晚买都是买。你不如帮着参谋下哪有好宅子卖。”
“买啊……”
李玻右手搓搓板寸的脑袋,咕噜噜转着的眼睛一亮。
“对了,有现成的!爹,前阵子邱叔不是托你帮他打听买家,想把他镇上的院子带田一块儿卖了么?”
李昭梁一琢磨,真有这回事,“嗯嗯,你邱叔两口子搬秀安市,跟儿子过日子去了。他儿子在市里开店卖菜,挺红火的。”
卖菜?姓邱?秀安市?李璟眼神闪了下,“他家院子是不是在东波湖西边那块儿,有大片旱地常种油菜的?”
“对。”李昭梁寻思宗姑娘打哪儿听来的,“整块地全他家的,就1户。去年秋收后重包的,100年。”
“梁叔联系得上邱叔么?我们现在去看看。”李璟心热了!或许遇到好事儿了呢?
前世左飞扬没跟她完全切断联系时,有次跟她说:你老家有个姓邱的,卖菜从秀安卖到上京了。以前我帮他牵线卖掉的地如今成了宝贝得啵得啵得……
是何宝地她不清楚,不过买下来不亏。嗯,可以说,任何地只要价格不是天价,她买了都不亏。谁让咱有作弊器呢?
至于截了谁的胡,她才不关心呢。总归跟左飞扬有牵扯的,她丝毫不内疚。说来,这几天兵荒马乱的,又好久没进空间了。
于是,李璟跟梁叔父子回了镇上,找到停在旅馆前的房车。
她回李唐镇的前,在秀安市提现了几百万纸币放在空间里。这会儿借着房车掩护,用秦时月的皮箱装了100沓,准备带下车。
临了见到车后箱满满当当的土产礼物,以及一路搜买的存在空间里的更多物什,暗暗有了盘算。
‘出镇一趟,把另一辆超科技车整成小四轮带回来。不然每趟进出村里还得借别人的。多不方便?至于眼下这辆房车,等镇上买了院子停进去得了。’
李茗奇、李琨这些常年在镇上晃荡,没有正规职业的“游民”青年,听说李璟又来了,不需召集自发赶来,默契的守在房车外跟秦时月套近乎。
他们见识过宗姑姑(奶)的厉害跟神妙,这两天是憋着没敢往村里跑去找她。就这样憋了两天已是极限,都想着怎么让李璟对自己多看几眼。
因此,提着皮箱的李璟下车,见秦时月被一帮小子围个水泄不通,眉头狂抖。瞬间想到他几天前被“押解”、“囚禁”时的窘样,忍不住噗笑。
素来沉默寡言,偶尔出声点到位的小个子李琨,从蹲着的土墙角过来,一手伸向李大妞手里的皮箱,预备帮她拿着。
李璟先没防备的惊了一跳,转而心思扭转,故意大力的扯开——扑啦,成沓的红票子落了一地。
璟:“……”
琨:“……”
众:“……”
闷热的午后,镇上大多人或在歇午觉,或躲屋里不出来,却并不意味着没人。
因了一地的红票票,7月天热死人的旅馆门前,温度无端上升了好几度。潮湿暴躁的气息,被周围一只只冒绿光的眼,催得膨胀起来。
有什么东西,似乎一触即发。
财帛动人心,粉红的票子洒在地上唾手可及,对穷惯了的李族青年们来说“诱惑力”是加倍的。
再度被围住的秦时月急的忘了他姐不是泥捏的,惯性的要冲过去护在她身边。
不想猛然对上李璟清冷的黑眼光,莫名其妙的读懂了她的意思。紧绷的肌肉松下来,咬紧牙关站在原地,等候尘埃落定。
眼角余光闪过几道人影,李大妞增强到极致的机甲感官1/100秒便锁定是谁,心里不动声色的撂了个“哼”,又继续眯眼。
状若悠闲晒太阳的雌狮,等待周围虎视眈眈的李族青年们,做出他们的选择。
是的,选择。
那天听镇长族伯几位细说,她方才明白李族一村一镇情势有多复杂。
有些事身为村长的老爹和镇长的族伯,都不方便做。爷爷、太爷年纪大了,更不能指望。作为当代宗女的自己,挑起重担理所当然。
可再如何盲目自信,她也做不到单打独斗。有月月支持也不行,他毕竟不姓“李”。
也许,今次是个机会。大浪淘“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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