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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兄弟假装败退实则诱敌深入的奸计,再乘胜追击也无不可。”
这日,百越方圆百里的尸堆如山,血流成河,长川军在战场留下了将近九千具尸体,败退时偃旗息鼓,战车辄痕无序而凌乱,显然并未作假。司空长卿仍有疑虑,又派哨兵前方打探,回报萧家在百里之外安营扎寨,全军上下疲惫不堪,士气低落,军营中不时传出将士伤亡的哀嚎声。
司空长卿闻之大喜:“萧家长途跋涉攻我江北,军旅本已困苦不堪,经此大败必然身心受挫,传令下去,日落之后突袭萧家大营!”
时值冬日,夜晚越发清寒,萧家大营外两个士兵守寨时却在打盹,显然他们真的疲惫至极了。
司空长卿下令,进攻时直奔帅营,擒贼先擒王。
萧晚风的营帐非常醒目,他向来是一个懂得享受并且忠于享受的人,就算远征在外诸多不便,他的营帐永远是奢华夺目一丝不苟的。
长剑一挥,斩去寨前守将的头颅,司空长卿一声令下:“杀——”呐喊声响起,大军冲入敌营。
须臾,杀声停止,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在喊:“主公,情况不对,整座兵营式空的,主帅营帐也空空无人!”
司空长卿脸色骤变:“不好,我们中计了,此处有埋伏,速速撤退。”
就在这时,火光大作,火舌箭、碎石纷纷从外围投进,让人措手不及,千军万马从四周涌出,将金陵军杀得溃不成军。司空长卿竭尽全力多处受伤终于杀出一条血路,我当机立断率两千精兵为他断后,司空长卿惊慌大喊:“悦容,不要做傻事,快跟我走!”
我不断后,他怎么走得了?苍白而无谓地笑着:“长卿,你快走,我一旦解围就会回来找你。”朝周逸怒喝:“还愣着干什么,快带你家主公离开!”
周逸狠狠咬牙,一剑刺向司空长卿战马后臀,战马受痛狂奔而去。
我没有再去看司空长卿面如死灰的模样,只听见一声声“悦容”撕心裂肺地远去,终究被厮杀声吞没。我收敛神色,提剑与长川军厮杀起来。
两千精兵很快便在几万大军的围剿下死伤殆尽,只余我一人,几乎完好无缺地站在成堆的尸骸中间,踏着血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惨败模样。
人群中,金雕轮椅被缓缓推出,萧晚风坐在上头,已卸下战袍,换上紫裘锦衣,梳起钨砂高冠,盛装出现在我面前,高贵得像个不可一世的帝王,鬓发如云,目似星辰,正笑吟吟地看着我。
在他微笑的注视下,我竟忍不住浑身发抖起来。害怕他的笑容,我知道自己一直对他带有恐惧,源自于他看似孱弱的身体隐藏着与生俱来无穷强大的力量,凝聚成了一种恐怖感。每次他眉梢一扬,微微一笑,目光所及之处就会血流成河。
越是害怕,我越是装作不害怕的模样,倨傲道:“你的计划落空了,司空长卿已经全身而退。”
他笑笑:“我知道。”
“这一次就算你拿下百越,也损兵折将,此战输赢仍未见分晓!”
他仍是笑着:“我知道。”
他越是不在意,我越是恼怒,恨恨道:“你实在太卑鄙了,居然阵前装昏讹诈我们!”显然此时的我被他激怒得理智大退,忘了战场上兵不厌诈乃是常事。
他叹了一声,静静看我:“悦容,我并未讹诈你,当时是真的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我沉默,冷静下来心思反而渐渐清明起来。是的,若不是身体差,他怎么会来到了江北这么久还一直修养生息未出现人前?如果说他是玩心理战给司空长卿心里压力,但过了头反而会动摇自己麾下战士的军心,唯一的理由就是他是真的虚弱得不堪一击了。然而萧晚风永远是萧晚风,总是深谋远虑,玩弄手段,将一切算得仔仔细细,敌人的情况甚至包括他自己的。什么时候他该挂帅出战,才会在恰当的时机失去意识,才能牺牲最小的利益蓄意让敌人获得胜利而大意。就这么步步为营,瞒天过海,请君入瓮。就连他的弟弟都被他骗了,最终成功地骗了他的敌人。这是他精心策划的一个局,哪怕司空长卿小心再小心,怎能不落进他的圈套!
“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你居然会拼死也要保护司空长卿。”
他微微垂下眉眼,出神地盯着拇指上硕大的玉斑指,那双修長完美的手轻轻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跳动着,仿佛在告诉我他内心的烦躁。喃喃低语,像在跟我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是我睡得太久了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你会这么为他,你明明不爱他的……”
萧晚风这样视万物为刍狗的男人,又怎么会有这种惶惶不安的表情?
我怔愣片刻,心中惧意渐退,回忆起往日与他深交的情谊,叹息:“既然你醒后身体如此之差,为什么还要这么迫不及待地上战场?”
他抬眸凝视,眸心是一望无际的漆黑,麻木不仁的表情点缀着一种偏执的狂热。
“是你教我的啊悦容,感情是不能等待的,从我睁开双眼重新回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告诉自己……”他顿住了,并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我必须见你一面。”
我指着满地的尸体:“用这样的方式?”
“这样的方式不好吗,顺应天下大势所趋,以战止战,又能让你毕生铭记我们再一次的相遇。”
他缓缓起身,路遥上来欲要搀扶,被他挥手避开,一步步走到我面前。
我退了小半步,他不容我逃避,一把抓住我的双肩提到面前,指尖带着一丝寒意拂过我的脸庞,轻声问:“我给了你一双翅膀,醒来后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你飞出我的天空?”
是的,他给了我一双展翅高飞的羽翼。
是他带我走出美梦,让我看到了乱世最真实的一面:血腥的战场,宛如蝼蚁般卑贱的生命。
是他授我兵书,让我充实自己狭隘的精神世界,不再是只会依附大树才能生存的蔓藤,而是自我长成一棵树。
也是他让我摆脱了作为棋子的可悲命运,成为一个下棋的人。
然而,现在我才发现,别人是我的棋子,我却依旧是他的棋子。
如果说我是一块璞玉,那么他就是最完美的雕刻师。我的成败,由他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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