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放琛竟然是息丽华的人。他自小便一味与我争强,我还以为他只是无意破坏了我的计划,可他却……玉龙谷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们。本来我是想要把你们引到远离雍国的玉龙谷,好告知你一切。没想到放琛却……”
秦非道:“息丽华是雍国的夫人,她为何要和远在千里之外的滇部之人勾结,还授意他们贩卖人口?”
李贲道:“息丽华着实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她利用次仁,一方面是得到滇部特有的毒药,另一方面是想要用滇人牵制祁国。不止是玉龙谷,她还授意韩无欲的第二子韩斌到处拐卖蒙骗滇民,将他们集结成了一支不小的军队。”
项重华奇道:“滇部人本来就不是很多,她就算把整个滇部的男丁都找来也不可能对祁国造成多大的影响。难道她连这点都不知道吗?”
李贲没有答话,只是看向秦非。
秦非思索良久后,双目一亮道:“滇部和祁国的王陵相近。莫非,她的真正目的是想要让那些滇人骚扰王陵?”
李贲目中充满赞许道:“正是如此。祁人一向迷信鬼神。若有人不断骚扰王陵,那些王族重臣一定会闹个不停,认为是鬼神作祟。滇人一向敏捷擅闪躲,若要捉住他们也难于登天。到时候祁国自然会被牵制住。而她则可以借机对姜国用兵。”
项重华也豁然明朗,道:“这次的寿宴也是她的圈套。她一定提前便和陈国的高央商量好,打破程公他们计划的联盟。然后让高央挑起姜国君主对我的仇恨,让我们在姜国全军覆没,再嫁祸给姜国,从而和高央将姜国瓜分。息丽华没有背景支持,又和王族矛盾重重。但她若灭掉姜国,便可以转移注意力,并提高自己的威望。可谓是一箭三雕。这个女人真是厉害!”
李贲冷笑道:“所幸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我这颗反子。这些年我对她一再示好,夺得了她的信任,也得到了雍国多数的兵权。就连滇部那支秘密军队也在我手里。我给你的这块玉璧便是凭证。而且为防不测,我早就在数月前便留给慕梅一封书信,叮嘱他只有听闻我的噩耗之时才可以看。那上面也表明了我对你绝对的支持。这些年,我一直在招兵买马,勤于练兵,为的就是祝你一臂之力。从今往后,我的兵权就是你的。”
项重华终于忍不住,泫然泪下。
秦非也不禁落下眼泪。
李贲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已经是入气少出气多。
他恋恋不舍地看着项重华道:“我马上就要去了。替我好好照顾慕梅。告诉他,他和那个竹姑娘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他叛出玄武潭转入青龙山的事情我也知晓。无论他喜欢谁,我都支持。让他一定要奋力争取自己的幸福,不要像放琛,更不要像我。”
项重华点点头,泣不成声。
李贲忽然开始咳嗽,咳出的血已经成了一团乌黑。
秦非站起身,默默站到了墙角。无论是谁都已经意识到,这个不世之雄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李贲艰难地张着嘴,双唇一翕一合,却几乎发不出声音。
项重华将耳朵走近,听了很久才弄清他在说什么。
项重华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尽量让声音不颤抖,道:“母亲去世时我还小,只是后来才听宫里的宫女说她去世前一直在说,落花风雨,梦里空愁,不如怜取,眼前之人。”
李贲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微笑道:“是吗?也算不枉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和着梅花飞舞,落在当年的他和她的发丝眼角。
她把玉璧递入他的手心,冰冷的指尖却并没有立即撤走。他缓缓合拢手心,十指攥紧的一刹那,她的手却如一只受惊的小鸟般飞快掠走。他心里一横,一把拉住她的袖子,问道:“依依,事到如今,你悔也不悔?”
她脚步顿了一下,双肩微微颤抖,回过头时,面容却又恢复了往日的淡漠,只是轻轻道:“落花风雨,梦里空愁,不如怜取,眼前之人。”
他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最后一次摩挲那块玉璧,项重华忙将玉璧递过去,他的手却在指尖碰到玉璧的一瞬间软软垂落,神色却美好如倒映着清风与花瓣的波澜。
时隔二十多年,他终于可以永永远远地伴在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