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浑身颤抖着,在被她锁上的机关里一夜白头。阳光和月光全被隔在这天下最坚固的牢笼之外,唯一的亮只有贴身匕首讥笑般的寒光。他用这寒光切下自己的肉,填充了饥饿和怨恨,终于爬出牢笼。伤口在右肩,他想忘也忘不了。
老人狂笑着又举起利刃,项重华的身子却已经扑了过去,牢牢控住他的手腕。两人立刻扭作一团。好在骤雨不终夕,风雨雷鸣终于渐渐减弱,月华又洒满了大地,平静得宛如一切从未发生。
项重华把老者抱回山洞,一面重新燃起篝火,一面替他包扎伤口。秦非从包袱里翻出一件干净衣裳递给项重华,道:“你可真够大胆,什么人也敢往回拖,就不怕拖回个妖精?”
项重华一面帮老者换衣服,一边道:“这个老人家可是清风镇上有名的神算子,上次秦柔为了找他卜卦,差点把我的小命给搭进去。秦兄难道不认识他吗?”
秦非随口答道:“我怎么能跟那丫头比,师父从不准我下山。”说完忽然脸色微微一变,向项重华看去。
项重华却丝毫没有察觉,只是看着一个荷包自言自语道:“这个荷包上的花好奇怪,明明是白花,花蕊怎么是红色的?说起来,倒是跟血梨花有几分相像。”
秦非猛然抢过荷包,检查了半天才舒了一口气,道:“还好没有毒。”
项重华惊道:“难道这老人刚才那样子也是因为中了毒?”
秦非道:“他刚才只是因为受刺激而引发狂症,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老者忽然呻吟一声,低声道:“小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好……”眼睛没有睁开,却似乎又想站起。
项重华忙把他按住,苦笑道:“这老人家力气真不小,我不用力按不住他,但太用力又怕伤了他。”他腾出左手,往老人身上连点数穴,老人不但没有被制住,反而手足乱摆起来。项重华满头大汗,向秦非叫道:“秦兄有没有什么办法先稳住他?”
秦非挽起袖子,捡起一块大石头举起,道:“好说。你把他抓住,只要照着百会穴砸下去,他不安静也得安静。”
项重华怒道:“我是要他安静不是让他长眠不醒!”
秦非叹道:“你怎么这么喜欢管闲事?”从包袱里摸出个小瓶,倒出来一颗红色的药丸,道:“这朱砂安神丸我可没带几粒,哪一天你要是发疯了我就只能大棒子伺候了。这药本来合着血服最管用,先将就将就吧。”说着将药丸送到老者嘴边。
老者张开大口,冲着秦非的手指狠狠咬下去。项重华又是哄又是抢,才把嚎啕大叫的秦非和满嘴是血的老者分开。老者喘着粗气终于闭上眼睛,还不忘把药丸吞下。
项重华一面擦汗一面道:“他要是再闹腾,我们就只能抡起石头砸晕他了。”
秦非捂着血淋淋的食指怒骂道:“你还说!大半夜的不睡觉讲鬼故事不说,还扔下我一个人。扔下我一个人不说,还拖回来这么一个怪物老头。他再闹腾,我就连你一起砸!”
项重华不好意思地摸摸头,道:“要不你也咬我一口解解气?秦兄大人有大量,看他年老体弱的份儿上就原谅了他吧。”
秦非一下子跳起来,举着血淋淋的手指道:“他年老体弱?这牙口还年老体弱?”
项重华细细看着他的脸,皱眉道:“说来也怪。这老者的面容似乎只有四五十岁,可是他的头发连一缕黑的都找不到。”
秦非抚摸着手指道:“以毛发为标准判断年纪也太勉强了。我们丹药房的大爷头发比你的还黑,还有,你让那些少白头情何以堪?”
项重华道:“莫非,他也是少白头?”
秦非白了他一眼道:“虽然不是七老八十,但这把年纪也不算少了吧?”
项重华好奇地掬起一把他的头发,道:“那为什么他的头发这样白?难道是肾虚?”
秦非没好气地道:“牙口这么好还肾虚?那我岂非是回光返照!”靠在干草上,伸了个懒腰道:“与其胡思乱想些没有的东西,不如好好休息一下,等到他醒了亲自问他。如果你不怕他咬你一口的话。”
项重华笑了一笑,翻出一件外罩给老人披上后挨着他躺了下来。老者几乎又变成了那个平凡的算命老者,眼泪却不时地从闭合的眼帘下涌出,嘴里仍在念着谁的名字。项重华不由想起了息雅,刚刚泛起的睡意也越来越淡。东方已经微亮,他叹了口气,干脆坐起身子,准备打些猎物做储备,但还没到门口就立即退了回去,顺手推醒好梦正浓的秦非。
秦非睡眼稀松地瞪着项重华,项重华低声道:“有人来了”
秦非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压住呼吸低声道:“还有多远?”
项重华道:“大概还有一里。这里地势隐秘,单独你我倒是不难逃脱,但这老人家的身体还没恢复……”
一声尖利的笑声忽然响起,第二声笑声响起时已仿佛只在两丈远处。支在墙边的壶里的水被震得溅了满地。秦非心里一震,却听笑声未绝,更加尖利的惨叫声又响起,一个女声怒骂道:“胡蜂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