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没有仆妇,这两日照料徐婆的仆妇还是李炎临时找来的。反正,即使微娘没在这当口查出有孕,徐婆也是要被马氏接走的,微娘是别人家的通房,若是由她照料徐婆,就更不合适留在李炎这里了。
李炎也没有旁的法子,他这世子院毕竟没有女主人,马氏解决了他的一时之难,他只有谢了又谢,这才叫人备了软轿,马氏身边两个管事娘子亲自过去扶徐婆上轿。
不想其中一个管事娘子见了徐婆,便觉面善,仔细又打量了片刻,哎哟一声,也顾不得背徐婆上轿了,一麻溜的就跑到马氏跟前,面带惊色的道:“夫人……夫人……那徐婆……她她她……”
马氏见她语无伦次的模样,深觉在外甥跟前丢了脸,不由斥道:“好好说话,瞧你这样子,活似见了鬼。”
这管事娘子原是英国公府的家生子,又嫁给府中一个小管事,后来马氏见她能干,便将她带在了身边,见她忠心满满,做事利落,就越发倚重。这管事娘子也不负所望,向来办事稳妥可靠,从无差错,何曾有似今日这般慌乱无措的时候。
管事娘子被斥,总算定了定神,才道:“夫人,那徐婆我瞧着面善,方才仔细打量了,认出她是咱们府里云三娘的婆婆何婶儿。”
“哪个云三娘?”马氏一呆。
管事娘子急道:“就是当年抱着三郎君逃回建康的云三娘。”
她这话音一落,马氏和李炎同时变色,马氏更是坐不住了,猛的起身,惊道:“是她?云三娘的婆婆……不就是梅君妹妹的乳娘?”
原来当年抱着襁褓中的李炎逃回英国公府的,是沐氏身边一对刚成亲的小夫妻,男的叫束三,是沐氏乳母的儿子,女的叫云娘,是沐氏身边的陪嫁婢女,因她嫁给了束三,所以又称她云三娘。这二人皆深受沐氏信任,当年那样的境况下,沐氏产下儿子,就托他二人带着身边仅剩的几名护卫护送李炎回英国公府,身边仅剩下乳母何氏与另一个侍婢雨娘。后来沐重恩派人找回沐氏的尸体,然而却未见何氏与雨娘,只道她们已经死于乱匪中。
束三与云三娘不负所托,平安将李炎送进了英国公府,但是保护他们的那几个护卫都死了,就连束三也身受重伤,没几日就伤重不治,云三娘悲愤欲绝,没多久一病不起,也死了。李炎虽不记得束三、云三娘等人的形容,却在长大知事后听沐重恩和马氏与他说起这些忠仆义婢,因此十分感恩,每年清明都会亲自给他们这些人上香祭食,所以对云三娘的名字自然熟悉。
此时闻得那徐婆竟就是云三娘的婆婆,生母的乳母何氏,李炎不由得又惊又怒,道:“你可看真了?”
何氏既然还活着,这十几年来,为何不回英国公府?当年又为何任由生母的尸体暴露在荒地里,以至于舅父寻到时,已经被鸟兽咬食得不成样子。
管事娘子道:“再真不过了,何婶儿当年与我阿娘十分要好,还曾结为金兰姐妹,她没有女儿,一向拿我当女儿看待,我六岁时阿娘生了重病,无力照顾我,是何婶儿代我阿娘抚养我,那时我与她同睡一张床,清楚记得,她的脖颈后头有一颗红痣,方才我特地看了,那徐婆的脖颈后头也有一颗红痣,位置大小颜色分毫不差,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论年纪,何婶儿今年应是五十余岁,但徐婆瞧着,竟有如七十老妪,想是这些年日子过得辛苦,分外显得苍老。”
说到这里,管事娘子的眼圈都红了,她当年颇得何氏照顾,此时见何氏这般状态,岂能不心酸。
“我亲自去瞧瞧。”
马氏再也坐不住,她当年是见过何氏的,虽见面的次数不多,但身为沐氏的乳母,何氏在英国公府也是有些分量的,所以她依稀还有印象。管事娘子说得再真切,也不如让她亲眼瞧一瞧来得真。
李炎也坐不住,连忙跟在马氏后头去了。
进了徐婆所在的房间,马氏凝神看了半晌,果然在徐婆面上依稀瞧出了几分与印象中何氏相似的地方。沉默片刻,她才让人把徐婆抬上软轿,而后低声对李炎道:“一人之言不足为信,英国公府里还有些积年的老仆,我将徐婆带回去,教他们一一认过,再论以后。可惜徐婆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不然,弄清楚倒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