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座者无出其右,也就谢十九郎能跟他比肩,可谢十九郎吃亏在年纪轻,又是他的从弟,兄长在前,自然就轮不着他了。
齐叔通此举,也是向谢家人释放善意的信号,当然,和芮氏一样,也是对谢家人的考验。
请酒之礼,按古礼,需三请三辞,三辞之后,还要斟三盏,依金甲雅集的主题,第一盏须敬天,酬谢上天在这一年中风调雨顺;第二盏应敬地,酬谢大地给予百姓肥沃的良田来生长庄稼;第三盏则敬主人,酬谢主人慷慨大方的用丰盛的宴席热情招待来客。
谢三郎心中冷冷哼了一声,虽然不大痛快,但也绝不会当场失礼,依足了三请三辞的规矩,敬了天地主人,最后将礼器横倒摆放回托盘中,剩下的美酒就从瓶口里汩汩流出。
这是反考齐叔通一道,美酒从礼器中流出,取的是“美酒流泉”之意,不但寓意主人今年丰收的粮食多得可以酿造像泉水一样流不尽的美酒,也告诉齐叔通,要考他再拿点难的出来,别以为表示了善意,谢家人就一定会接受。谢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随便攀附的。
完了,他还故意瞪了沐重恩一眼,不过是借助外力,得意个什么劲儿,怎么看都还是土包子一个。
齐叔通看得通透,不由心中暗暗好笑,这位谢三郎还真是个性情中人,心思也浅白。于是双掌轻轻一击,侍立在每个席间的侍婢就上前,将盘中的大块牛羊鹿肉都切成了小片,然后片片垒起,堆成了一座小肉山。
应对“美酒流泉”,自然就需要“垒肉成山”。
沐重恩早听齐叔通解释过,此时看得有趣,看着谢三郎的眼神,越发的得意起来,直把谢三郎气得脸色越来越黑。
期间,虽然都没有只言片语,但是针锋相对的味道太明显了,其他席面上的客人们都看得大气不敢喘,偏偏是越看越迷糊,完全不知道这些举动的含义,想插一手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好在谢十九郎是个懂得和稀泥的,又看得懂,此时哈哈一笑,举盏道:“逢此佳时,美酒流泉,垒肉成山,大丰大庆,粮米满仓,十九蒙沐公盛情相邀,在此满饮为敬。”
语毕,便将盏中酒一饮而尽。
有了他开头,其他客人总算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纷纷跟进,一边说着恭贺的话,一边给沐重恩敬酒。
沐重恩大感有面子,乐开了怀,来者不拒,饮了酒后又回敬,有酒助兴,宴席上的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
那边,早有人一溜烟跑到北楼,把这一幕报到了齐纨那里。这人也不是别人,就是“四小鬼”之中的丰都。她现在顶着李炎的身份,在这边帮着沐长生照应客人。这边的客人大多是勋贵,没谁会要求他们能懂古礼,所以开宴后,也没人闹什么妖蛾子,直接就上酒开吃,而且与英国府交好的人家基本也都集中在这栋楼里,就算有人想刁难主人,也自然有人帮着打压圆场,所以气氛可比东楼那边好多了。
“南楼那边如何了?”
其实东楼有谢十九郎在,齐纨并不如何担心,反倒是对南楼那边更牵挂些,就怕齐湄娘耐不住性子,当席对谢玉卿发难。
“都好着呢,五小娘子是知道轻重的,不会做失礼的事儿。”
南楼是莫邪亲自去盯着的,丰都听得娘子这样问,就又一溜烟去问了莫邪,然后把莫邪的话一字不漏的回禀过来。
齐纨彻底放下心来,笑着陪沐长生挨桌敬酒去,敬了一圈下来,便借口身体还没有恢复,溜出了北楼。才走出没多远,就见苏旭追了出来,想了想,到底不好明着避开,索性停下脚步等他过来。
苏旭见她站住了,便又走快几步,很快就过来,道:“方才你说身子不适,是托辞还是真的?”
语气间,不自觉的带着几分关切。
齐纨心中微软,缓声道:“托辞罢了,都是男客,我到底不好多留。”
苏旭放下心来,这时才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道:“那就好。”顿一顿,又道,“席上我与姨父会帮着沐大郎照应着,你不用担心。”
齐纨又谢了他,道:“散宴后大家必要是好好玩一场的,世子文武兼备,不论是文场,还是武场,都祝世子能博头彩。”
“怎么不叫我表哥了?”苏旭诧异。
齐纨一乐,道:“世子真拿我当表弟?”
苏旭一讪,转而笑了,道:“也是,只是世子二字听着实在生分,你若不介意,可以唤我太平郎,或者直接呼字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