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山上

镇西伯世子，陆氏是世子夫人，从五品诰命，今日她上山来，轻装简从，虽未着盛服，但在琼花道人这位“佑世真君座前尊者”跟前，不敢不行大礼，也不能不行大礼。真武大帝，又号佑世真君，是神，今上为天子，与神同尊，换句话说，“佑世真君座前尊者”就等同于天子近臣，一品天官。从五品对一品，谁该行大礼自然不言而喻。

    当然，随着今上崇佛，洪武观的影响力早已大不如前，“佑世真君座前尊者”自然也随之水落船低，不再那么高不可攀，但是再怎么没落，也不是陆氏一个从五品命妇可以轻忽怠慢的。何况陆氏也不是那么一点眼力劲也没有的愚妇，不看身份，只看琼花道人这一身气度风仪，便知不是等闲人物。

    “请坐。净空，上茶。”

    琼花道人又对金兰招招手。

    “你来看着火，焰高不能过半寸，更不能灭了。”

    金兰答应一声，赶紧跑过来，蹲下身死死盯着火，真是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桌上本就有茶，还温热着，净空尼取过一只空杯，倒了半分满，奉到陆氏跟前，笑道：“野茶一盏，施主勿要嫌弃。”

    陆氏才刚落座，忙又站起，道：“哪里，神仙之茶，寻常又哪里得去，今日得尝，是我的荣幸，不敢有劳大师。”

    “老身这里不拘俗礼，你虽为俗人，也要入乡随俗，坐吧。”

    琼花道人已经走到石桌边，径自坐下，净空尼连忙又奉一盏茶过去。

    陆氏有些讪讪，勉强又落了座，看了看琼花道人，莫名竟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们齐家的事情，老身是方外之人，不管，但这丫头，老身留下了，凡与她有关之事，老身管得。”

    琼花道人开门见山，语气寻常，却是令人连反对之念都不能生。

    “长者看中小五娘，是她的福缘，只是这拜师乃是大事，不可草率，且小五娘也有父母在堂，您看是不是挑个黄道吉日，把她亲爹娘请来，再由慧空庵主为见证，让小五娘给您正式敬上拜师茶，三拜九叩……”

    “你想让她入我道门？”

    不等陆氏说完，琼花道人已不耐烦的打断了她。

    陆氏一呆，道：“您不是要收小五娘为徒？”难道真是齐纨乱喊的？哎呀，那可难为情死人了。

    “有师徒之实，未必要有师徒之名，你们家的这个小娘子，是富贵中人，与道门无缘。”琼花道人一摆手，又看了看净空尼。

    净空尼仍是微笑，道：“亦与佛门无缘。”

    陆氏一头雾水，与道无缘，与佛亦无缘，那老道姑又为何要收她为徒？还强硬的要管齐纨的事情。

    “她只与老身一人有缘。”琼花道人面无表情，与俗人说话，就是累人。

    “那您的意思是？”陆氏实在是不明白了。

    “是老身之徒，非道门之人，你可懂得？”

    这个……能懂，陆氏点头，这就仿佛她收了个养子，有母子之名，但是那养子不会上齐家的族谱，永远也不是齐家人。有些可惜，齐纨若能成为洪武观的弟子，齐氏一门不知要享多少好处，罢罢罢，到底还是福缘不够，只能在尘世里打转，老道姑说她是富贵中人，大抵，将来能嫁个高门罢，这也算不错了，本也是理所当然，以齐纨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嫁入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