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橘黄色三角旗子的五百料小海船在月港小船的转运下装满了稻米和棉布之后缓缓驶离了月港,船头上,李健望了一眼跟上来的两艘海船,眼神里流露出一丝不屑。
船到鸡峪,李健才吩咐下锚定船,眼见两艘同样是五百料的海船靠了上来,他才淡淡的吩咐道:“准备战斗。”
一声令下,海船上立刻忙碌起来,无数十七八岁身手矫健的船员水手冒了出来,动作迅速的将一门门大小不等的弗朗机火炮推上甲板,在船舷两侧摆放好,“准备就绪。”的喊声一声接一声的传到船头李健的耳中。
一直默默计数的李健微微点了点头,对手下的速度感到满意,他的这艘船上大小弗朗机火炮足有三十门,还有五十杆弗朗机火枪,在海上,三四艘海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跟上来的两艘船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不轻,望着船舷上一门门黑洞洞的炮口,船上立刻就响起一片惊呼声,船上的船员水手纷纷找地方躲藏。
看着这一幕,许炼不由微微摇了摇头,真正是败军之将,不可言勇,赎回的这些船员水手已经被东兴港吓破了胆,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虽然有意夸耀,但确实有夸耀的资格,仅从战前准备来看,不仅行动迅速,而且有条不紊,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号令森严。
不独如此,对方船员水手表现出来的动作和姿势也让他感觉新奇,他能清楚的看到对方准备完毕之后,侧身汇报的情形,他敢肯定,这绝对是一支久经训练的军队,有别于大明卫所军和水师的军队,东兴港想做什么,造反?
微微沉吟,他才沉声道:“让他们把船靠上去,咱们是来买炮的,对方看不上咱们这点家当,不可能黑吃黑。”
这话传开之后,船上的船员水手这才镇定下来,缓缓的将船靠了上去,待的搭好跳板,许炼这才从容的过船,上船之后,他随意的瞟了一眼,见船舷一侧的火炮全部都是三号以上的弗朗机火炮,不由暗骂了一声,“败家子儿,哪有如此配置火炮的。”
走到李健前面,他拱手一揖,道:“可是李当家的?”
李健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道:“你是许炼?”
许炼心里登时无名火起,这架势比起他们东兴港大当家的还足,不过想到大号的弗朗机火炮,他生生的压下心头的怒气,含笑道:“在下正是,不知火炮可已准备好?”
李健斜了他一眼,才道:“信物。”
许炼不由暗骂了一声,忙取出半块银元递了过去,李健也掏出半块银元,合在一起无误后,他才吩咐道:“将火炮搬过来。”
待的火炮搬过来,许炼便命人拆开木箱,仔细的检查,是铸铁炮,但炮身光滑无蜂窝,炮膛亦光滑平整,炮身还有铭文,大明嘉靖十一年,南京军器局铸制,炮长七尺,确实质量上乘的大号弗朗机火炮,木箱里还有五颗子铳。
接下来的九门火炮,他都不厌其烦的一一检查,皆是一模一样,他登时放下心来,连忙抽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李健接过银票,淡淡的说道:“别说我没提醒你,回去将炮身上的铭文磨掉。”
“多谢李当家的点拨。”许炼微笑着道:“李当家的练兵有方。”
李健白了他一眼,直接转身走人。
许炼本想是从他口中套点话的,见这情形,不由一阵苦笑,当即吩咐人将火炮搬回船上去,随后他便左右打量船上的这些船员水手,整个船上,所有的人都是各自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没人说话,也没人乱动,而且所有的人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似乎都只在十**岁左右。
他不由暗叹了一声,不消说,这是一支私军,而且是从小训练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训练的,这样的私军若是能够组建一支船队,在海上足以恣意纵横了,眼看最后一门火炮上了跳板,他才缓步跟了上去。
回到月港,白扇会郑七便兴冲冲的上了船,仔细的查看了那十门火炮以后,不由轻叹了一声,道:“一色的上等货,比正宗的弗朗机火炮还要强上几分,这真是南京军器局铸造的?”
“不是!”许炼肯定的道。
不是!郑七猛的抬起头盯着他道:“不是南京军器局铸造的?”
“肯定不是,年后我才去了趟南京,南京军器局的工匠如今都被抽调去铸造银币了,根本没有大规模的铸造弗朗机火炮。”许炼缓缓说道:“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批火炮是东兴港自己铸造的。”
东兴港能够自己铸造火炮?郑七心里不由一跳,真要如此,花费再大的气力将东兴港拿下来也是值得的,能够铸造如此上乘的火炮,白扇会举事可就大有希望!
见他神情有异,许炼微微笑了笑,道:“七叔是想再攻一次东兴港?”
郑七轻笑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七叔确有此意,怎么着,咱们再邀约两家,一举占了东兴港!”
“七叔可别算上侄子。”许炼摆了摆手,道:“东兴港一役,侄子手下对东兴港畏惧如虎,再则,七叔邀约两家怕是不够,就东兴港那地形,必须得两边包抄,保守一点,至少得准备一百艘船,用人命去堆,或许有点希望。”
郑七一双眼睛立时瞪的溜圆,脱口道:“贤侄何必长他人威风,小小一个港口,要上万的兵力?东兴港难不成是刀山火海不成?”
“七叔,刀山火海或许并不夸张。”许炼沉声说道:“东兴港能有火炮对外售卖,他的防守必然是固若金汤,与其去攻东兴港,不如与东兴港结盟,同样能够获得火炮。”
郑七登时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弗朗机人可不好打!东兴港明摆着是想拿咱们做炮灰。”
许炼微微一笑,道:“七叔也是老江湖了,难道咱们就不能只拿火炮不做炮灰?”
“说的好。”郑七大笑道:“咱们随便捏个借口就能搪塞过去。”
许炼却没笑,看了他一眼,才沉声道:“七叔,小侄若是投向东兴港,您老不会责怪吧?”
什么意思?郑七的笑容登时凝固在脸上,慢慢收敛了笑容,他才狐疑的道:“贤侄是诚心想投靠东兴港?”
许炼正容道:“七叔,方才小侄见了东兴港的人马,与他们一比,别说您老的白扇会了,大明水师在他们面前都是野鸡把式,小侄如今虽然不知道东兴港的野心有多大,但可以肯定一点,他们的野心必然不小。”
见许炼神情郑重,而且对东兴港推崇之至,郑七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对于许炼他是很清楚的,大家子弟出身,眼光和见识都不错,而且胆识不凡,杀伐果断,却素来心高气傲,他刻意笼络了二年,对方亦是若即若离,不想仅仅只是见识了东兴港的人马,便欲诚心相投,东兴港的人马究竟强悍到了什么地步?
默然半晌,郑七才黯然长叹道:“良禽择木而栖,贤侄既然看好东兴港,七叔还能说什么?但愿日后不要兵戈相向。”
“七叔,恕小侄直言。”许炼沉声说道:“以白扇会的实力千万别招惹东兴港,不论是在海上还是陆地,绝对是以卵击石,这话七叔或许不爱听,但小侄这话实是发自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