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商的行列,人多自然竞争大,这利润亦会逐年下降,那些个习惯了高额利润回报的地方官员,缙绅富户自然不会愿意。
不过,嘉靖帝可不是什么善茬,他可不会因为反对的人多便改变主意,只要有足够的利益打动嘉靖,别说是福建地方官员反对,便是满朝文武大臣反对,也未必有用,这种事情他也不是没做过,大礼仪之争,左顺门事件,便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这里,胡万里点了点头,笃定的道:“地方官员,缙绅富户的反对不会有丝毫作用,这无损于我对月港开海的把握。”
听他语气如此笃定,谢文昌不由有些讶然,开海这等大事,即便是张阁老也不敢不顾及地方官员和缙绅富户的意见,他这信心究竟从何而来?
微微沉吟,他便道:“既是如此,便以十日为期,十日之内,学生再回复恩师。”说着,他便话头一转,道:“恩师升迁之喜,月港无以为贺,恩师的船队规模如今尚属式微,学生等特意赠送一艘五百料海船以为贺礼,还望恩师笑纳。”
送一艘海船?胡万里心里不由一动,这以后的三节两庆,月港难道都打算送海船不成?那倒是无须担心船队的规模了,不过,如果能够促成月港开海,这点子礼物,他收起来还真是问心无愧,他更清楚月港送他船只,壮大他名下船队的意图,
当下他便微微一笑,道:“月港如此盛情,本官就却之不恭了。”说着,他便含笑道:“开席吧。”
谢文昌三人被月港开海一事搅的心神不宁,胡万里也担心酒后被他们套话,一场酒宴不过三刻钟便草草散席,恭送胡万里下了楼,三人又回到酒桌上。
洪长福自斟了一杯酒,一口饮了,才道:“月港开海,可就没咱们什么事了,哪及得上如今的风光快活?”
谢文昌瞥了他一眼,才看向严力,道:“严世叔如何看?”
严力看了看二人,也自斟了一杯酒,放下酒壶,他才缓缓说道:“眼下咱们是风光快活,我也喜欢这种日子,可照月港眼下的发展情形来看,却不知还能够快活几年?”
“这可说不准。”洪长福跟着便道:“咱漳州山高皇帝远,有福建上下的官员遮掩着,便是再逍遥十余年也不成问题。”
“那可未必。”谢文昌淡淡的道:“且不说官员和海商,你们看看这漳州城里,这几年一年比一年繁盛,随处皆可听到操着不同口音的各地商贾,漳州城如此,月港亦是如此,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月港之名,如今早已传遍了江浙、两广之地,就这势头,月港还能安然无恙十余年?”
见洪长福一脸不以为然,严力抢先开口道:“谢世侄见多识广,且说说开海,对咱们对月港能有什么好处?”
看了洪长福一眼,谢文昌才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咱们小民一个,为国为民,为漳州百姓的大话就不说了,但月港上上下下数千人,不是乡邻便是亲谊,总不能放任不管吧?总的为他们着想,为他们留条活路吧?
再说了,如今福建、南京官员名下的船队越来越多,规模也越来越大,不少海商亦开始将船队挂名在这些个官员名下,虽然月港日趋繁盛,咱们的受益亦在逐步的增加,但增加的收益多是来自造船作坊和西洋火器,最主要的转运费这两年却是不增反减。
扣除福建、南京的上下打点,转运费的收益已经是所剩无几,若是再要打点京师,咱们还得倒贴,一旦开海,咱们就无须费神打点,无须倒贴银子,这两条理由,是否足够月港全力支持月港开海?”
“谢世侄说的有理。”严力点头道:“且不说钱的事,仅是为了月港上下的乡邻亲谊着想,就必须支持开海,咱们不能带着他们往绝路上走,胳膊拗不过大腿,一旦朝廷封禁月港,必然又是一场动乱,正德十一年、嘉靖初年,两次动乱死了多少人?既然有生路,咱们为什么要带着他们往死路上走?”
“这话我不赞同。”洪长福沉声道:“一直以来,咱们就在为他们谋求退路,咱们月港的三只船队,规模宏大,一旦朝廷封禁月港,完全可以带着他们转移海外,谈不上绝路死路。
再则,谢世侄的账也有遗漏之处,月港一旦开海,咱们船队的海贸利润亦会大为降低,咱们船队规模大,这可不是笔小数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