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远处,净传来了部队歌曲呢?!更令他不知的是,还在后头呢。铺天盖地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这真的颇有几分阅兵仪式的架势。可这何旭松了手,溜了神,卫民才好不容易喘息下来,看着这浩浩荡荡的架势。天,这哪儿是阅兵仪式呢?怎是?!
倒像是农村包围城市。只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入来,他们穿着都很简陋,甚至有点儿邋遢的成分。也说不定。他们有的擂起了榔头,有的提着菜刀,有的赤手空拳,有的提着扫把,反正是应有尽有。但他们在菜市里站着,就决不是毫无准备的。有的人手上是拿着菜篮的。
何旭他们至多来了二十人,可能他们都是精英。从头到尾,从头发到脚毛,可能都是带着金光的。可他们所面对的人呢?至少有两百个!翻了整整十倍。这二百人里,有好多小商小贩,有前来买菜,有妇人村姑。更令人惊讶的是,在人群中,多出了一位小孩,他也有气势。
这名小孩,穿着开裆裤,小牛牛尽露其中。但他手上拿着一把玩具塑料水枪,他的嘴型一直对着手,手一提,他嘴里就念叨着了,哔!然后射出了水柱。这时,何旭看傻了。这群人,在何旭眼里,不就成了乌合之众么?!他们一个个势单力薄的,还有打着赤膊的农民伯伯!
何旭都已经在车子那儿持枪了,这人民群众手里还拿着镐头呢?何旭一枚子弹就能干掉一个,驾车逃窜还能洗黑车。但这时候,何旭却想不到,人群之中,有人喊起了口号。这口号很响亮,很大气,这口号是:人民群众万岁!没想到,一呼百应。有人喊道:人民群众万岁!
于是,何旭有点儿慌了,他对范仕健说:他们搞什么名堂?范仕健也不知道,他想想,似乎在哪儿遇到过这种礼节。可现在怎么也想不透。现在可不是旧社会呢!已经是西历的二零一三年年底!人们都穿西服戴项链整高跟了!但人民群众,还在齐声响亮的喊着口号,很大。
人民群众万岁!
揪出深入庙街的黑手!
打倒黑帮分子!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范仕健听到至后一句话后,他不妥了。他忽而发觉,这个气氛,太熟悉了。他小时候似乎听过,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是生于七二年,约莫四岁的时候有了听觉记忆。他太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只见范仕健对何旭说:快走!咱们在这儿玩不下了。何旭不解,说:你怕?!
范仕健说:不是怕!何旭说:那是什么?!我不信我们有枪还干不过他们。硬抢杆里出政治!范仕健说:你不懂。快走!咱们这次已经捞到油水了。咱们已经失了人,他不是人是头狼呢。范仕健指着卫民,光光卫民干下的,少说有五个。何旭说:他现在就一病猫!纸老虎。
范仕健说:你知道这群人是什么架势吗?何旭说:毛!穷鬼。范仕健说:不是,是共產党!何旭说:共產党?!你逗我!范仕健说:你不懂!快走!这时候,果不其然,人群中,真的出了一个共產党。这人,不是别的,居然,是阿珂奶奶。此时的阿珂奶奶,正坐在轮椅上。
阿珂奶奶,拿着喇叭,她身后的人民群众,个个瞪着眼珠子看着何旭。何旭好像成了异类,好像成了当时的走资派和国民党。阿珂奶奶说:你们这群狗娘养的畜生,我跟你们讲,庙街这块地儿几十年了,你们来这儿做生意做善事我们举双手双脚欢迎。你们来这儿干嘛?闹事!
阿珂奶奶继续高举着喇叭,说:我告你们,这块地不是硬抢就能拿来的,这块的不是你的,是谁的呢?是共產党的!共產党是谁养的?是人民群众!你说我们是穷鬼,我们都乐意。因为我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但是你要是打架的话,我们这儿什么都不多,就人多,血多,懂?!
我告你们知,我就希望你们跟我们打架了。别看我一糟老头,快成了病狗病猫。我告你们,我去过朝鲜,当时我们什么都没有,就有人力。现在也是。你想跟我们作对吗?那你问问看这庙街附近方圆十里的人们答不答应?庙街下去的村子村民们答不答应?你问共產党答应不答应?!
这下,何旭焉了。他唯有走了,有枪也没办法了。为什么?因为他得罪的,很有可能,就不止是这条街的人了。他乘着车,像只过街老鼠一样,又像是缩头乌龟。好不容易,才钻出了菜市场。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衣服已经给汗水打湿透了。他很不高兴,但是在他旁边,是失魂落魄的钟思璇,正在啜泣着。他两眼发光,因为钟思璇,根本没有穿衣服,嘴唇还带着秽物。而钟思璇的旁边,是范仕健。范仕健的拳头是带血的,钟思璇的身子,是瘀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