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烟雨蒙蒙,灰蓝色的雾笼罩着山谷。
北千秋一身深灰色箭袖男装,软皮的披风,抬手打紧袖口的盘扣,铁扇装在玄布扇套内挂在腰上,她黑色的靴子踩进泥泞中,溅起一小片泥水。
空荡荡的马厩,只有两三匹黑色在其中焦躁的踱步,北千秋走过去抚摸着马耳,在这两三匹中权衡着,最终选中了一匹,她翻身上马,还没来得及走出马厩,就听见后头几声娇呼。
北千秋回过头,就看着陆玖儿提着裙子快步走来,细细飘雨她也没打伞,青绿色绣花鞋上也沾满了泥,她踉踉跄跄走过来,抓住了马鞍:“你也要去?你会打仗么你就跟着要去?”
她虽是这么问的,却穿的是极为朴素简便的衣裳,手里拎了个小包裹。
北千秋笑了:“我杀过的人可不比你家将军少。怎么,你看着我要去也跟着要去。”
“我会一点点骑射,小时候家里打猎教过我的,我,我也想去!”陆玖儿面上露出几分急色,她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的要求看起来有些无理取闹,补充道:“我知道你跟将军不同道,你是在外头接应的,我也不要跟着他,我只想站在宣州外,这件事结束后能第一时间见到他。”
北千秋轻笑,抬起披风,给陆玖儿稍微挡了一点雨丝,说道:“你去不去有什么用呢,他若是要胜利,你在这里跟孩子一起等他整顿将士,容光焕发归来;他若是下场不好,你还能多乐呵几天,晚点再看到他尸体。”她面上虽然是笑着的,说的话,却真是不那么好听。
陆玖儿脸色惨白,终是说道:“他虽然连真名都不向这惠都中其他人说,我也知道他是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等到了这天,他真要去复仇了,我却连个觉也睡不好。”
“哼,你去了,倒是不怕睡不好觉了,他上个战场都要惦记着附近的你会不会有危险,别作死了行么,让他安安心心做点自己的事儿。”北千秋说着放下披风,将她握着马鞍边沿的手掰开,头也不回,轻踢马腹,轻骑出了马厩,身影转过泥泞的街道,发髻上两根灰色的发带在笔直的脊背后荡起来,过一会儿就看不见身影了。
陆玖儿溅了一身的泥,抱着小行囊,低着头。
她昨天将茶点送到左坤屋里的时候,看见北千秋手端着灯烛,濡湿长发披在肩上,裹着左阳的披风,素白的手指在地图上来回划动,被灯盏照亮的面容上满是坚定与运筹帷幄。
陆玖儿只觉得当时心里狠狠被撞了一下,她将茶点放在了一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悄悄地推了出去。
低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我只是艳羡你,就跟没有做不到的事儿似的……我也想帮他……”
然而北千秋并没能听见她这样的想法,若是听见了,她必定要失笑。真若是论生活而言,谁羡慕谁还不一定呢。
北千秋轻骑踏开水花,很快就到了惠都外的山脚下,左阳和一队几十人的军士等待已久,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薄露水,从怀里掏出一块裹着油纸的芝麻饼给北千秋,嘴上却埋怨:“就你动作最磨叽,你这样的要是去打仗,早被人踢出去了。我都说了不需要你来,你还非要来!”
“唔。”北千秋和他并驾齐驱,这边山谷下也有一条和一线天类似的小路,却通往完全不同的方向,她狠狠咬了一口芝麻饼,享受的感慨了一声,才说道:“我就不进去帮你了,你和你自己的手下才能行动就跟用右手一样方便,我掺和进去,没多少战斗力,还指不定出事。不过在外头等你是一定的。”
左阳点头:“我也想着出来第一个人见到的是你。想着能见到你,我断了腿不都要爬出来。”
北千秋大口吃着芝麻饼,摆摆手:“没事儿没事儿,你只要不断了腰,不伤到蛋我都能忍。你要是没了腰力,老娘还要你干什么。”
左阳简直受不了她这张破嘴,伸出手想要一个爆栗,却抬手摸了摸她今儿早上挽的齐齐整整的发髻。后头一帮人,简直翻着白眼看左阳一脸享受的摸着北千秋的头发,这条道走到了一半,身后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受不了的假咳声,左阳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尴尬的收回手来。
他怎么就这么没出息!以前这老贼也是忒不要脸,他都下得了手,现在……现在别说扔她进马车了,他连弹个脑瓜崩都要下不了手了!
“哎,那个陆玖儿,怎么跟你大哥好上的你知道不。”北千秋看他骑马远离了她一段距离,却反又伸出手跨过这段距离,亲昵的挽着他胳膊。
左阳一脸不情愿,却把马贴过来,两人并排在前头。
“怎么好上的?要我说大哥就是个比你还不要脸的。他以前来这地方,强征过陆玖儿家里的房子住,陆玖儿就照顾他呗,就那么跟戏文里的似的,他看上了人家黄花大闺女。不过提了几次婚,那猎户看他脸上有疤又瞎了一只眼睛,长得凶神恶煞的,就不太肯。”左阳撇嘴说道。
北千秋八卦的不行,紧紧捏着他臂窝问下文。
“然后,我哥也忒不要脸,惠都成了个样的时候,他就装作自己不小心走错了山路,又走到陆玖儿家去了,不小心住在人家家里,装作不小心喝醉了,再不小心就碰了陆玖儿两下。其实也就是摸了手,蹭了人家颈窝子一下,陆玖儿就以为自己这就算失了清白,老大不愿意的跟了他。”左阳说起这事儿一脸鄙视,北千秋心中暗忖,左阳要是有他哥一半的心机和死乞白赖,说不定她也真就被捆在左阳裤腰带上走都走不掉了。
“再后来,俩人真在一块了,好像没怎么办席,就一对儿玉玦俩人当信物。没多久,我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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