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
萧孑一路快马扬鞭,不几天就到得大梁都城门口。
当今天下四分五裂,北方逖国占去中原十个重要州塞,眼下中原能与之抗衡的只属梁国一个。落雪初化,那三丈高的城墙在一片皑皑银白中巍峨伫立,底下漆红城门大开,赶车的、挑担儿的百姓鱼贯出入。
城门口官兵正在例行检查,但见一道凛凛英姿高坐在马上,着一袭青布长袍满身风尘,头上草笠压得甚低,不说话,也不下马,好一副嚣张。
不由扬声怒喝道:“哪里来的诳徒,还不快给老子下来检查!”
走到萧孑身边,那幕篱下却一双冷长的凤眸斜睇过来:“几日不见的功夫,酒鬼也长能耐了~”
年轻而磁醇的嗓音,冷冽气场天生迫人仰视,这京城里谁人不识?
吓得浑身猛一激灵,连忙并腿打了一个拱:“将军……将军您、您老竟然安在……”
“都盼着我死嚒?哼。”萧孑扯紧缰绳,往身后不远处拔腿奔随的戒食身上扫了一眼,冷淡道:“一路的,不要声张。”
言毕噔噔打马进城。
“是……啊,不敢不敢!”那手腕上一串佛珠澄亮,一概士兵哪里还敢抬头直视,皆战战兢兢应不出整话。
正值晌午时分,永安大街上粗衣素服,百姓往来吆喝营生。大阴天的,怎家家户户门前皆挂着缟素,倘若不是路边小摊上的炉膛里烧着柴火,热气腾腾往外冒,怕还以为是进了甚么阴间鬼域。
“谁和你一路的,我和那没情没义骗小姑娘的可不是一路。”戒食嘟嘟囔囔踩着烂草鞋跟上来,身上的破袈裟被风吹得一缕一缕,看上去就像个邋遢乞丐。
菜馆子门前小二本不想招待他,但见他身旁公子气宇不俗,便依旧唱着菜名儿迎上来:“地三鲜、卤汁豆腐干、醋溜萝卜、酱白菜~~二位客官,可要赏脸进鄙店小尝?”
去了两三个月回来,连京城也不是人呆的了。戒食闷声吭一句:“全素的,没肉不吃!”
小二潸潸然跟在背后解释:“诶,这位客官您就不懂了!头几天咱京城一霸萧阎王死了,皇上为了庆祝,啊,皇上为了给萧将军殉国吊丧,命令全城素服戒斋三七二十一天。这都已经是全城百姓抗议过的,先前本是七七四十九日。您要不信,您把咱陵春城走一圈,没一家有荤食。”
又拢过来,磨着二指低声道:“要吃荤的也有,小的给您去后院开小灶,往上提三倍价钱,您吃得起嚒?”说完很鄙夷地看了一眼戒食的破袈裟。
旁边妓-院老-鸨花孔雀正在嗑瓜子,见状不由煽了小二一板栗:“诶,我说你够了啊!不就是三七二十一天,吃几顿素怎么你了?等萧将军阴魂一散,那些官府衙门里的老爷可就没了忌讳。到时候白花花的银子尽往咱们兜里赚,还不用怕那小子查岗,生意不定好到哪里去!”
“是是是,他这一死,咱全京城都跟着大快人心!”一席话说得周边几家赌坊、酒肆、粉楼里的老板们各个连声应是。那萧将军十三岁从军,这些年梁国疆土不知靠他打下多少,皇上见了他都惧让三分。他又宅,没甚么喜好,平素除了练兵打战,总爱骑着马一个人在城中晃荡。但见哪个当官的公-款寻欢,一双冷眼就能把他看得浑身打颤,搞得大伙儿生意也做不下去。
“可不是,今后各家的闺女也敢拉出来晃悠了,不用怕被那小子瞅见了惦记!要说你们还得感谢我,要不是老子牺牲大闺女给他配了阴婚,那小子兴许阴魂还不肯散!”杀猪的李屠夫没活干,在一旁咋着舌插嘴。
话还没说话呢,就听一群人哄然笑开:“得了吧!你那出水痘死的老闺女,死的时候得有三十八。萧将军再不济,那好歹也是和慕容七皇子并列的美男子,怎么的还不是便宜了你?现下萧老大人成了一品公爵,连带着你也跟着吃皇粮!”
那屠夫要听的就是这么一句,听完不由满心得意,嘴上也忘了把门:“哎,提这茬做甚么?要我说这最高兴的吧,应该当属咱们皇上。听说当年西逃的晋国小公主已有下落,我女婿这一死,皇上也没了忌讳,怕不得母女两个左拥右抱,那热里来冷里去的,不定落个多少快活。”
“嗤嗤嗤~~你个落拓杀猪的,你也晓得那热里来冷里去是怎样舒服!”老鸨-花孔雀点了他一脑袋,周围几个都晓得他两个暗地里来往,不由暧昧起哄开来。
没看见一旁萧孑草笠下阴霾的隽颜。
“驾!”萧孑快马打了几步。
“扑哧——”戒食忍不住歪嘴笑,心想总算替那个小妞解了点气。偏快步追上去埋汰道:“师哥,你咋见了岳丈大人也不见个礼就跑?要我说你也是自作孽,那么个甜津津的小美妞,巴心巴肺的倒贴给你不要,偏捡个三十八岁蹬腿的痘婆娘。你说你一个堂堂二十多岁的大将军,骗她一个花都没长开的十四岁小丫头,吃完了临阵又脱逃,这要传到我们老爷的耳朵里,叫老爷今后在人前还怎么抬得起头?”
一路上尽听这死胖子几句话翻来覆去抱怨,想忘记那妞偏提醒你时时记起,早知就不该给他多整一份通关文牒。萧孑扬鞭扫了戒食一腿,两道剑眉深凝:“已经派人去救她,再啰嗦要你命!”
“救了你也没准备把她带回来,回头不晓得被营地里哪个将官看上,看给你戴不够绿帽子!”戒食撇嘴躲过长鞭,寻思着赶紧回去趁早给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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