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干枯,茵葱的草场只剩下黄秃秃一片。每年九月的猎狩是郝邬族最隆重的比赛,族里所有的青年都踊跃参加,大家在旷野里骑射,一个半时辰内回来,谁手上打的猎物最多,谁就是今年获胜的勇士,那是一种至高的荣誉。
不远处的操练场上彩旗飞扬,大上午的人还没去,就已经听见那边震天响的锣鼓。
芜姜坐在小窗前,对着铜镜把刘海用细簪别起,又将新买的额饰沿着眉心垂下。她的额角在母妃悬梁那一幕,被扑簌掉落的簪子留下一道细小而永久的疤。打小梳刘海,是不想看见疤痕把伤痛念念难忘,后来晓得了梁皇在找她,才刻意地遮挡住眉尖小痣,怕不知甚么时候被从前的旧人遇识。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光洁的额,那际线丰美、细发绒绒,这样的女人常常有一双清澈灵闪的眼眸,无论年岁多少总能轻易将人勾动。芜姜扳好坠心的珍珠,又用指尖在胭脂盒里轻剜一点红,涂在唇上含了含,瞬间唇儿也娇媚起来。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陌生又熟悉,然而却天生的喜欢。想起从前母妃也这样,她那时候还小,总是一目不错地站在妆台前看宫女给她装扮,一道道繁琐工序下来得用一个时辰,看去多么神圣。
阿娘在背后给芜姜梳头,睨着姑娘鲜美的娇颜,笑眸间溢满赞喜:“时令开春,花儿就想要争奇斗艳;姑娘为情-郎动了心,一夜之间便学会了梳妆。”
芜姜听得脸红,便站起来,把胭脂也往阿娘的唇上涂:“阿娘取笑人。谁也不是芜姜的情郎,我打扮了给自己看。”
妇人也不戳穿她。夜宴当晚夫妻二人早归,正想出去接姑娘,透过窗子却把那一幕恰好看见。竟然是只小辣椒呢,忽然把那小子的脖颈搂住,时间过了很久才进屋,嘴儿红-肿肿了两天才消下去。
后来两个人便躲来闪去的,他看她、她就横他,她看他、他就背过她,谁也不和谁说话。傻样儿,过来人的眼睛最毒辣,不喜欢才怪。
“芜姜,芜姜!”听见门外女伴在叫,就催着芜姜快点儿牵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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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练场上喧嚣热闹,参赛的青年都已高坐上自家的骏马,姑娘们盛装相迎,扯着马缰和他们说话。那青春洋洒的美好年岁,爱情的味道便在眉来眼去间流淌,一个个都在为心目中的英雄鼓劲。
芜姜走进场子,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孤冷的萧孑。他惹了她,她就不给他做新衣裳,依旧是两套换洗着,此刻着一袭臧青色修身斜襟长袍,那侧影清朗而修劲,墨发随风扬洒,看上去竟像一个开疆辟土的将军。族里的姑娘们远远看着,笑容里满是倾慕,他却视若不见。他好像天生有一种气场,让人仰视,却望而怯步。
“快看,芜姜,那是你家的项参军!”
“呀,你怎么给他骑了那样一匹马儿?老马跑不快,看不把他拖累。”女伴们暧昧地扯着芜姜的袖子,挤眉弄眼叫她看。
芜姜横了一眼,假装没看见。她才不信那天晚上是自己主动送的吻呢,就算是,他既然把她啃成了那样,啃完了又说嫌她太素,这就是过分。女儿家送出的第一次,天晓得在她心里的分量有多么重,他那样鄙薄她,她就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今天早上又凤眸濯濯的,想要问芜姜借马,但他不开口和她示软,她这回就不吃他那一套。若不是为了胜出者那笔丰厚的赏赐,她其实还不想让他参赛呢,她怕他借机跑掉。这会儿身-下只得骑着阿耶的老马,看起来有些萧瑟。
芜姜促狭地抿着嘴角,不是嫌她太素嚒?偏傲娇娇地从他眼目底下晃过。
萧孑跨在马背上试弓箭,周围姑娘们帮着小伙子擦汗送水,时不时嘤嘤娇娇窃语。若放在过去,他必定满心不屑,怎生得想起之前,那小妞满脸崇拜地站在自己目下,被一群骑兵艳羡瞩目的一幕,这会儿却觉得莫名落拓……和寒酸。
果然有些味道不能尝,尝了之后再缺,就断不掉了。
“哦,她今日身体些微不适,正在家中小歇。”萧孑容色冷淡地搪了个谎。
只话音才落,却看到那丫头被几个女伴簇拥着往前方掠过。着一袭藕荷色百褶裙儿,半袖小衫在腰间收拢,把少女婀婉的身段勾勒。那眉间缀着珍珠额饰,樱樱小-唇上还抹了胭脂,看起来气色不要太好。
还是头一回见芜姜晕染红妆,那娇那红,竟是另一番别样风情的妩媚。一时周围人们的眼眸都跟着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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