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别人的愚蠢?
郗超一年至此,不禁失笑。
桓温知道郗超笑的是什么,自知失言,不禁揉了揉脖子,自己也大小起来。
夜色渐渐稀薄,并不明亮的月牙这时候早已失去了仅有的亮度,变成了天幕中一个简单的装饰物。
笑声从帐篷里泄露出来,传进了外面执勤侍卫的耳中。
侍卫们不由得心声赞叹。
能够在经历一场刺杀后,依旧谈笑自若,不愧是我们的大将军。
是的,桓温不仅仅是大将军。而且,是我们的大将军。
“薛子承怎么样了?”
“大夫看过了,说是没有什么重伤,只是单纯的失血过多而已,睡几天就好了。”
桓温点了点头。
郗超略微叹息:“谢小满其实是个心很善的人,赢了薛子承之后,竟然还把他扛回了军营。要不然的话,薛子承如今早就葬身狼腹了。”
桓温没有说话。
“只是不知道,那个赵海生与谢小满一战之后,到底谁会回来。”郗超道。
“那个赵海生……”桓温略微沉吟,“把今天咱们军营的损失算一算,递个条子给慕容恪送过去。”
郗超闻言有些哭笑不得:“毕竟对方也是怀着好意,前来救驾的。咱们之间又是联盟,这样做不大好吧?”
“不好个屁!”桓温冷笑一声,“若不是咱们看着,那个赵海生明明就是想烧光咱们的军营!我桓温第一个怀疑他才是赵军的细作!”
郗超尴尬的笑了两声。
“你也别在弄那阳奉阴违的一手,”桓温横了他一眼,“慕容恪是聪明人,不会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跟咱们决裂。而且,那个赵海生的性情,我很不喜欢。若是不收敛一下,之后的合作可能也会误事!”
“是!属下明白了!”郗超应下来,正想去磨墨,手却僵在了半空中。
不是遇到了什么突发事件,也不是见到了什么突兀的人,而是郗超忽然意识到了方才话语中的潜台词,一时间,面色苍白。
桓温自然也意识到了,于是捏着酒盏的指尖微微泛白,闭上了眼睛。
“将军……谢家那边……”终究是要解决的事情,藏着掖着也不会有任何用处。
他们之前的对话,看似简单随意,却都蕴含着一个潜台词。
如果赵海生需要被牵制、需要被教训的话,那就是说,他们已经下意识的相信,赵海生一定会回来。甚至是,完好无损的回来。
如果赵海生回来了,那就说明了另一个问题……
谢小满回不来。
她回不来的话,就需要一个解释。
一个对陈郡谢氏的解释。
甚至整个征西军,都需要接受谢家的怒火。
桓温和郗超自然不希望看到这样事情的发生,但是,他们也同样不希望看到谢小满只身挡在千军万马之前。
他们都有各自的执着,每个人都坚守着各自认为正确的事情。
这些事情、这些想法,或许看起来很可笑,甚至很可悲。但却是他们今生为之努力的事情,是可以用生命去换取的事情。
所以桓温知道,自己是说服不了谢小满的。就像是谢小满无法劝退自己的军令一般。
但桓温不喜欢见到谢小满的死亡。
虽然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谢小满头顶悬着一把利剑,早已有心理准备。但那终究是不同的。
他不希望那个写下“醉里挑灯看剑”的人死去。不希望那个第一次见到时便“赤诚相对”的人成为一具尸体。不希望那个自己曾想娶为妾室的家伙消失不见。不希望那个挥手*,生死关头都不忘救营中大火的女子,再也无法出现在眼前。
但这些希望又有什么作用呢?
一个是半身浴血的狼狈,另一个是准备充分的符师,谁胜谁负,还能有什么多余的悬念?自己的这些希望,与当年父亲的死讯传回家中,自己当做那只是一场梦境的心思,又有什么区别?
桓温啊桓温,这么多年了,其实你还只是那个无力的少年。
他这样想着,忽然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
于是自嘲的笑了笑。
“谢家那边先不必说,”桓温吩咐着,“反正是令人头疼的事情,还是回军之后再说。没准儿咱们直接死在战场上,到时候,这种令人头疼的事情,也不需要咱们再想了。”
桓温说着,潇洒一笑。
“真是不好意思,”谢小满在这时候走了进来,冲着二人摆了摆手,“你们战死沙场的这种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