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一个人血性的震动,磅礴的几乎嚣张,如若席卷天地的飓风,又像是十步杀一人的猖狂。
即便是第一次感受,谢小满也能猜到这震动的来源。
这是军队在行进,很有可能是骑兵的奔袭。他们带起的节奏如同大地的脉动,一下又一下,一次又一次,擂鼓一般动彻着,将感受到这种震动之人的血脉都瞬间点燃,让听到这节奏之人的血液都随之燃烧。
这是一种生命的悸动,是一种带着死亡阴影的脉搏,却正是因为死亡的笼罩,而显得更加危险,也更加富有吸引力。
这种感觉,能够传入她的身体里,却传不到远处将士们的感觉中。
谢小满抬起头,她知道,那边有上百名斥候正在抛洒着鲜血,不过事到如今,还没有任何一个斥候冲破那杀伐的圈子,将敌袭的消息传给霍起。
祸起萧墙,这萧墙,果然在身后。
谢小满想了想,觉得自己这时候即便再去找霍起游说,也未必能够取得对方的信任。比起那个,她倒不如继续向前。
继续向前,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举动。以至于谢小满难得的感觉到一丝紧张,同时还伴有一丝兴奋。
这是她真正近距离的接触战争,空气的血腥气愈发浓醇起来,丝丝猎猎,随风而来。
西北风从鲜血的方向吹来,隐隐约约的,谢小满甚至能够听到马嘶与人的咆哮。
她不再犹豫,跑步上前。
右手发出一张引风符,御风向前,步伐并不大,却飘忽如魅,急掠如风。
周身涌动着灰色的色调,雾霭也渐渐浓稠起来。谢小满清楚这浓稠的缘故,并不是因为天气的变化,而是单纯的因为血液的味道。
芦苇荡依旧轻柔的随风摇曳着,不发出半点声息。
它们是世间最简单的生物,不论周遭发生什么事情,它们都只是静静的看着,凝视着、聆听着,偶尔随风晃一晃身躯,却依旧不带任何主观的态度。
情人们执手游船时,它们在看着。君子们吟唱着蒹葭苍苍时,它们在看着。兵戈阵前、英雄枯骨,它们在看着。美人如画、浮萍飘摇,它们也在看着。
它们永远是冷静的,不会像人一样喜悦或是落泪,只是冷眼旁观着一切,却在人血的滴落与尸体的腐化当中,愈发茂盛起来。
如果仔细去嗅闻,芦苇荡的飘摇里,也带着一股鲜血的味道。
马蹄声响,一滴血液随之滴落在一株芦苇上。
芦苇欣喜的吸收着血液的养分,几乎有些兴奋的摇晃起身体,又或者,只是因为马儿路过时碰到了它的身子。
旁边有芦苇被马蹄践踏,于是腰肢弯下来,被踩入泥泞的、布满水迹的土中,再也直不起腰来。
于是沾了鲜血的芦苇更加欣喜了,除了血液的养分,它又可以吸收同伴腐朽后的身体。这一切,将会使它活的更加美好。
秋风吹过,肆虐这芦苇荡。
一种类似波涛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如同芦苇的歌唱。
刚刚御马踏过芦苇的少年,此时正捂着左手臂的伤口,咬着牙看向前方。
而方才那只刚刚收到了鲜血滋养的芦苇,明显察觉到了大地的晃动,还没等它想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一匹又一匹的马儿,在它的周遭飞掠而过。
大地在轰隆作响,杀气几乎要将河口原本的灰霾冲破,将天地都渲染成一片铁血的黑红。
芦苇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感受着这一切。它看到眼前的铁骑越来越细密,头顶人们的呼啸声越来越浓厚,于是,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了它的全身。
终于终于,一只马蹄狠狠的践踏在芦苇的身上,啪的一声脆响,在雄浑的杀伐奔袭中被掩去。
就此,它也成了一滩肥料,用以养育其他的芦苇……
马蹄声声,就这样践踏着生命。
最前方的少年面色铁青,双眼却透露出几分刚毅。
流血让他略微觉得头晕,眼前的画面也经常会晃动,马匹的颠簸更是让他的伤口时常揪心的疼痛。
但是少年并没有放弃,如果停下来,他将会面对死亡。
他还不能死亡。
少年只有十五岁,但是他记得什长的话。
我们不是畏惧死亡,只是单纯的,需要离开它。
因为他是斥候,他需要活着。
即便再怎么狼狈的奔走,再怎么不要尊严的逃命,他们仍旧需要活着。
只有活着,才能将敌方的军情报告给军队知晓!
敌袭!
什长临死前的怒吼犹在耳边,少年的血液正在燃烧。
他没有回头。
身后,有人弯弓搭箭,箭身所指,正是少年的后背。
秋风萧瑟,芦苇荡起洪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