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你似乎弄错了一件事情。”
灯火沉浮的江面上,正在发生着生与死的剧烈变动。
不知多少生命正在挣扎,这种画面,再怎么没有感情的人看来,也都会觉得惊心动魄。
南岸这边的舰队上,早已炸了锅。
他们距离太远,又是在这样的黑暗里,有些看不清江心的细节,却能够听到随风吹来的恐怖声息。
这个世界上最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从来都不是什么臆想出的东西,而是人类自身的惨叫与惊慌。
这种东西就像是神经毒素,一旦漫布到空气里,就会四散到人群当中,没有人能够幸免。
可是夏花可以,她看着眼前的一切,听着谢小满的话语,感受着手臂被人捏住的触感,心想被凡人触碰这种事情,的确令人恶心。
很恶心。
所以,夏花皱了皱眉头。
眉头一皱,便有花朵枯荣。
这一次,枯荣发生在昆仑山左翼库查旗的一片草原上,早已被大雪覆盖的地界上,忽然有蔓延十余里的黄花开放,一夜如夏。
谢小满听着她语调清冷的话语,看着她嘴边扬起的冷笑,以及那道透露出厌恶的目光,心里如同触电一般,连忙收回手来。
“你虽然身上带着柔然的气息,也拥有柔然的血脉,被我尊称一生少主。可是,你距离真正的柔然还有很远很远。七十七片的散落众生,你只是我所选择的一片。能够见到我,是你的幸运,如果我不高兴,大可以舍你而去,因为对于我来说,不论是七十七片中的哪一位,都是一样的。”
夏花这一次开口,很难得的说了很多。
她的声音依旧甜美的像蜜,甜的腻人。却又冰冷如同昆仑山上的流凌,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永远的将对方埋藏到千年的冰封里。
谢小满浑身发冷,不是因为心里上的畏惧,而是简单因为生理上、修为上的差异。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人物。即便忽然被人说就快要死去,如今有忽然发觉身上具备着什么柔然的血脉,将来会成为神一样的人物。可刨根问底的看下来,她谢小满,终究只是一个平凡人。
而夏花呢?她哪里还能用“人”这个字来形容。近神,虽然不是神,却也早已不再是人。
这就像是巨人之于蝼蚁,即便谢小满的心里再强大,也阻止不了生理上最根本层次的恐惧。
于是乎,谢小满的面色渐渐苍白。
江心,大鱼落水,涌起的水墙居高不下,虎视眈眈的冲着舰队扑去。
那边有多少人?谢小满曾经粗粗算过。
整个舰队三千余人,桓温带去的那些。大概有八百。
八百人,都在小舟之上,被这样的风浪一冲,如果在薛子承设下的保护圈里还好,一旦被冲出,就必然会被水鬼缠绕,拖入无穷无尽的江底,再也出不来。
而薛子承呢,他现在颇有些狼狈。他要努力的操控着“保护圈”,这时候他已经将圈子移回中心。方才落水之人身上所缠绕的水鬼,这时候被那一小团血水一激,连忙尖叫着缩回。
落水的人们终于重新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慌张的自救。好在他们大多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儿郎。这时候重新游上小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是,这并不是解脱。人们看着那道快速用来的水幕,虽然飞快的做着调转船头的事情,心下却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结果。
水幕太高,距离太近。它们必然会被吞噬。
更何况,大鱼下落的地方已经形成一道漩涡,渺小的船与人们,必然会落入那漩涡当中。
水幕已经如此之高,那漩涡又该有多深?
将士们面色惨白,桓温也身在其中,他看着那道近在咫尺的水幕,感觉着身下的小舟漂泊无依,竟然只是默默的将杯中物饮尽。
“大将军……”旁边的亲卫开口,声音里已经带了哭腔。
能让见惯了生死之人口音里带上哭腔的,必定是一件太过震撼的事情。
“早知道如此,去揽月楼要点真正的好酒就好了。”桓温看着南岸的光与影,吩咐下令,“令旗官,告诉对面,一切照旧。”
旗官领命,颤颤巍巍的舞动着手中的令旗,将桓大将军最后一道命令,传递给对面的舰队当中。
一切照旧,自然是说,与慕容恪的协议也照旧。
对面的旗官也早已双手冰冷,见状连忙回复了“收到”的旗语,心下一片苍茫。
桓温释然,事情已经安排下去,剩下的东西,无论生死,便已经是个定局。只是可惜了,若是不能亲眼所见,到底会觉得叹惋……
看着不远处面色苍白的薛子承,以及他身后更远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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