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显,摇头笑道:“一看就不对劲儿,《将进酒》尚且可以让揽月楼多卖些酒水,这首要卖什么?人命么?”
“我喜欢,写下去。”桓温的声音极具威严,不给人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手上略微用力,将谢小满抓着纸张的手重新压回到书案上。
谢小满看着纸上的《六州歌头》,想到了下半阙的凄寒,又想到了桓温在历史上的宿命,摇了摇头:“后面不吉利。”
桓温不再说话,拿过谢小满手中的笔,饱蘸了弄墨后,重新塞回她手上。虽然无言,意思却不言自明。
谢小满垂眸,心里微乱,终究还是继续写下: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
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
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乐匆匆。
似黄粱梦,辞丹凤;明月共,漾孤篷……
桓温看着那一句句的文字纷纷写成,每看一句,心中就是一次激荡,总觉得这一番轻狂豪勇,说的明明就是自己的过往。那些飞鹰走狗、呼朋引伴的日子,明明历历在目。
只是到了这句“似黄粱梦”时,桓温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有所感的同时,也觉得隐隐有些不安,似乎正如谢小满方才所言,有不祥之意。
谢小满写字的速度慢了下来,终究停笔。
“写下去。”桓温声音低沉有力,“你自己也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
谢小满沉默片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停下来,莫名其妙的想要将一切都停留在这里,乐匆匆,虽然简单,却已经是最好的归宿了,不是么?
为何,非要下阕呢?
桓温桓温,你毕竟是一代英豪,如果只是如同少年时代那般,永远的吸海垂虹、跑马惊风,不好么?做一个平平凡凡的人,不好么?
为何非要将目光投向北方的广袤大地,为何非要走上一条不归的路,为何非要说出那句大丈夫就算不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的话。
别人说,那句话是小人长戚戚的钻营与无耻,在我听来,却是君子坦荡荡的磊落与悲壮。
桓温桓温,你为何,非要继续下去。
桓温不再开口劝她,可站在身后,却如同一座大山,单单凭着气势,就足以让人喘不过气来。
谢小满看着手中的笔墨,心乱如麻,终究还是平静下来,继续落笔:
官冗从,怀倥偬,落尘笼,薄书丛。
鹖弁如云众,供粗用,忽奇功。
笳鼓动,渔阳弄,思悲翁。
不请长缨,系取天骄种,剑吼西风。
恨登山临水,手寄七弦桐,目送归鸿。
谢小满书罢,桓温久久无言。
她自己也沉浸在悲壮雄浑的余韵当中,半晌才想起了什么,连忙将写着这首《六州歌头》的纸往旁边一放,重新写起其他的诗词来。
谢小满晃了晃脑子,将那些“折戟沉沙铁未销”的东西挥出脑后,到底挑了一首“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来撵走脑子里沉吟不绝的情绪。
手上挥墨不断,诗词片片如雪,只是不知怎么,桓温却再也不复方才的轻佻模样,而是一直沉默着,站立在自己身后。
谢小满不敢回头,只好将自己的精力全都放在脑中的诗词里,一首又一首,等到写尽后,天色已然泛白。
油灯燃尽,一抹孤烟徐徐而生,最后一首诗,写的正是“大漠孤烟直”。
一时无言,谢小满将笔放入笔洗,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微红的右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
身后的呼吸声虽然很轻,但她能够感觉的到。桓温一直站在身后。
“人家都是红袖添香,油灯都灭了你也不去填油,做的真是一点都不到位。”谢小满拢了拢耳旁的碎发,轻笑着开口,没有回头。
“你要多少干股?”桓温突然开口,低眸看他。
“这是答应了?”谢小满心下一喜,回过头时鼻尖差点撞上桓温的胸膛。
“嗯。”
这一声应承极轻极轻,害得谢小满几乎以为自己听的不对,但她依旧硬着头皮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要五成的干股,至少五十年,这些诗词你都可以随便用,知识产权全都转让给你了。当然,”谢小满打了个响指,一道小火苗在指尖无声跳动,映衬着她右边的脸颊,“你若是不答应的话,我只好将这些东西付之一炬了,然后再去找其他开得起高价的地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