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早上,已经拥有炙热的阳光,普照着中原大地。
建康城早已陷入到一片喧闹当中,西市、东市的铺面纷纷开启,百姓们陆陆续续开门开工,邻里邻居的一声问候,满满交织成一片人声的海洋,纷纷扰扰,编织成浮动在半空中的热闹空气。
阳光有些刺眼,洒在城中的房屋上,却成了另外一种模样。
城楼、宫墙的琉璃瓦片上,反射着这样的光照,并为其增添出异样的缤纷多彩,微微高耸着,于是将整个建康城都装扮的炫丽起来。
而在这其中,宫墙正南面的一块琉璃瓦,似乎格外不同。
它在阳光的映衬下,闪动着异样的华彩,比普通的瓦片更加繁复,几乎七彩流光。
这样的光芒从小小的一块琉璃瓦发出,又因为宫城所在的高耸位置,发散到建康城全城。而那丝流光溢彩,也因为距离的增加,而渐渐变得熹微了。
熹微却不代表不可见。
巷子里,有四五岁的小孩子正成群结队的在玩耍,不知跑跑闹闹到了什么地方,其中一个感受到了这样的光芒,停下脚步,看着那七彩变换的流光溢彩,愣住了。
直到小伙伴们远远的唤他的名字,小孩子才回来过神来,应了一声,再回头,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异样的光彩,跑掉了。
很少有人能够注意到这短暂的流光,即便注意到了,也没有人会大着胆子来宫城处询问那是什么东西。
只有城中的修仙者,能够感受到那散淡流光中的灵力波动。或是一些博闻强记的老人,曾经从长辈的口中听说过当年迁都的旧故,多少知道一些或真或假的故事。
当然,那都是距离他们太过遥远的存在,没有人会放着平日的工作不做,去好奇的打听这些东西。
就在此时此刻,香兰揉着惺忪的睡眼醒来。推开窗呼吸了两下新鲜的空气,发现自己的鼻塞似乎好了不少。只是心中仍旧有些怅怅,虽然没有了之前的七上八下,可依然空落落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小满犹自在炼丹,熬了一个通宵,她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疲惫的神情,只是一味的平静着。
似乎太过平静。
小白已经变回原型,缩到角落里睡觉。慢慢消化着昨夜吸收到的月华。
院子外面偶尔传来喧嚣声,有时是笑闹,有时是喊叫,不论如何,都带着一种生命的气息。被这样耀眼的阳光略微蒸腾,便愈发活生生了。
同样的生气洋溢在建康城每一条街巷来。
在一些人眼中看来,邻里友睦是生气,街头巷议是生气,男欢女爱是生气,辱骂斗殴是生气。西市中刚出锅的热腾腾包子是生气。断壁残桓里的秋色晚照也同样是生气。
生命的气息。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只不过,此“君”并非皇宫中坐着龙椅的那一位。
心怀这样想法的人,如今正坐在一间稍显昏暗的小屋里,翻动着这个月的邸报。
他捧着一把小茶壶,每次喝茶的时候,都会发出一声不够雅致的跐溜声。这声音像极了市井老头子的模样,毫无二致。
他的神态也与那些破落户没有太多区别,偶尔享受着茶水略微烫嘴,使口腔里酥酥麻麻的热度。满足的叹息一声。
有的时候,他会挠一挠头发,于是原本就松散的发髻斜斜的滑落下来,让他看起来更加落魄。
他的年龄已经太大了。所以双眼都开始浑浊。
但他的视力却依旧很好,邸报上的字他仍能看清。
那上面上写着一些繁复的数据,出城多少人,入城多少人,新发腰牌多少多少,每一样。事无巨细着。
仿佛是城门楼子的详细记录,厚厚一本,后面是每一日的明细,出入之人的姓名、性别、年纪、师门流派还有修为程度。
是的,修为程度。
这程度是用类似烹调术语的量词写就的,当然并非“少许”和“些许”,却都是这等不清不楚的量词。
邸报的旁边还放着另外一份薄薄的小册子,上面记录的是这个月发生的大事小情。
正是他面前的这两份东西,以及站在下首屏息以待的人,才将他与市井间破落的老头子区别开来。
来人不敢抬头去看他的容颜,只是听着老人跐溜茶水的声音,来判断对方的心情。
邸报只翻开一页,就被嫌弃的扔在了那里。
老人反而拿着那本小册子,时而咂咂嘴,显示出几分心情的轻快来。
老头子的心情轻快,来人的心情就立时明亮起来,这种明亮,和他抱孙子的感觉差不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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