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是个特别的人。
他并非倚楼弄月的文士,也并非仗剑粗鄙的武夫,而是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
士族血统让他拥有与生俱来的风雅,儿时丧父、少年杀人报仇,也让他的身上散发出铁血的气质。
他是贵族,也是军人,却并非儒将。
他是中国历史上很少有一种人,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更接近于西方的骑士。
只不过,他这个骑士并不效忠于皇权君主,而拥有庞大的野心。
生如一道洪流,席卷天地。
这是他所向往的,也是他的宿命。
谢小满知道他的性情,也知道,如果历史不曾改变,在许多年之后,桓温会看着一棵自己手植的树,长成森然磅盖,于是发出一声“大丈夫不能流芳千古,也要遗臭万年”的感慨。
这是在后世比桓温的名字要流传更广的一句话语,也是他桓温的宿命,是他的雄浑。
只可惜,再怎么掀起滔天巨浪的人,也终究会化为枯骨,也到底会被遗忘在历史的洪流当中。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这是叹息,也是无奈。只是对于桓温的宿命来说,又带着一抹慷慨与悲壮。
当然,事到如今,桓温尚且不清楚自己的宿命,他只是翻身下马,看着马车中迤逦而下的红妆新娘,心想原来谢小满那个小丫头,一旦打扮打扮,竟也是一副娇怯怯的小模样。
新娘头戴红盖头,只有身段儿透露着女儿家的微羞,这时候被人搀扶着。娇滴滴的迈过桓府角门的门槛儿,向府里走去。
桓温心满意足,豪迈的笑着向四周亲朋好友抱拳,大步进门。
虽然只是纳妾,纳的却是高门大族的女子,一切礼数并不简陋,反而与娶妻并无太大的差别。
亲朋好友闹闹穰穰。竟也将桓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郗超前后应承着,做半个东道,虽然人多。却也得心应手。
他是天生名利场中的人,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才能显示出他的风姿。
不过浅浅几句,所有人都觉得如沐春风。这就是郗超的厉害。
“嘉宾兄。昌硕一句‘自是花中第一流’惊艳一时,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郗昌硕那首描述桂花的小词早已流传开去。这时候自然有人赞颂。
一提起这件事情,郗超心中总有些尴尬。他知道那首词是谢小满所写,不过是用了些仙家手段,传到了自己儿子耳中。由他写出来而已。
心中所想,自然不能表露而出,郗超只是笑道:“不过是些毫末小道。不值一提。少年人还是应当以孔孟、老庄为主,那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东西。还是少作为好,诸位也莫要太过抬举犬子了。”
众人闻言,自然说些“何必太过谦逊”的话语。
也有些提起方才在街面上唱诵的那首《水调歌头》,不免以此询问起郗超来。
郗超并不知道其中原委,虽然心中猜测十有*也是谢小满所作,这时候却不敢应承,只说些“谢家心思巧妙”之类之类的颂赞之词,便招呼着诸位往府内设宴处去了。
桓府上下,外间有郗超照管,内院便有南康公主操持。
她仍旧素日的一派浅淡模样,这时候也换了红妆,取几分喜庆的意思。
南康公主在建康城世家贵族女眷们的圈子里,是出了名的冷淡,平时并不喜欢与其他女眷们来往。
只是世家有世家的规矩,这样的日子,她们不愿意来要需要来。即便不是看在桓府和南康公主的面子上,也要冲着“谢家”这两个字,前来道一声喜。
可南康公主并没有长袖善舞的本领与意愿,内院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众人上前道一声恭喜,南康也只是颔首冷淡的应承,这不禁让人心里有些小猜忌,心想这位刚刚入门的谢家娘子,恐怕往后的日子要不大简单了。
正妻板着一张脸,小妾哪里会有好日子过?
“殿下,日后吾妹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望海涵。”
一道不卑不亢也没有太多笑意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扭头去瞧。
只见南康公主微微还礼,看着来人浅淡的回应着:“陈郡谢氏高门大族,走出来的女子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品性端庄,行事大气,哪里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话细想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听入耳中却平白的给人添堵。来人却也不恼,反而笑道:“殿下面冷心热、心直口快。我虽然没有太多接触过这位妹妹,听人言语却是与殿下相似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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