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汉子一说话,才听出来,原来她是女子,浓眉大眼的,却怎么看着也不像。
有人伏地倾听,好半天,起身,摇了摇头。
众人立时好像散了架般瘫倒在黄沙土中,任风沙从身上刮过。
“我给这小王八蛋留个记号!”一名壮硕汉子赤红着眼,突然翻身而起,拔出匕首,就去拽身边那怯怯的七八岁男童。
“住手!”为首妇女蹙眉喝止,眼见那汉子抓住男童脖领,匕首向他脸上刺去,那男童虽然嘴被堵住,却呜呜的叫,粗壮妇女立时从后面一脚,将那汉子踹出去几步远,滑倒在地。
汉子目眦欲裂,眼珠子都红了,大喊道:“今天老子就是脑袋不要,也得给他留个记号!”奋身扑上,又被粗壮妇女当胸一脚踹倒。
“大姐!小六他们死的好惨!”汉子悲愤的大叫,用力捶着地,疯了一般。
“那这小王八蛋也不能动,要交给王爷处置!”粗壮妇女冷冷的说。
这名五大三粗的妇女乃是平远军特别陆勤团成员,更是此次行动的队长,她唤作杨二姑,广西客家大脚婆,苏红娘部下亲军,后调入陆勤团,当年造反之时,清兵描述她“冲锋陷阵,人莫能敌。又能于马上刺人,百发百中,中者莫不立倒。刀长七寸,锋利无比。每临阵,胸前垂一革囊,囊中累累者,皆利刃也,自称飞刀神手”。
现今飞刀她是很少用了,左轮枪却用的极好。
去年年中,杨二姑接陆勤团密令,挑选了五十多名陆勤团成员,乔装改扮进入青海,其扮作的商队除了打探逃窜到青海的太平军情形,更有一绝密任务,那就是绑架亦或刺杀陆月亭。
因杨二姑识得陆月亭,此次任务才会落在她的肩上。
不过青海大漠茫茫,行动组历尽千辛万苦,终于打探到有一股太平军在澜沧江上游苏莽族聚集地,可惜李秀成、陆月亭并不在此,更不知两人落脚何方。
正在杨二姑气馁之际,可也巧了,李秀成之独子李学富在其父亲亲卫将领陪同下乘船来此小镇游玩。
杨二姑等人遂施巧计将李学富活擒,只是没想到的是,随后太平军的追击中,行动队吃了大亏,对方数支马刀骑兵蜂拥而出,在这茫茫大漠中,展开了血腥的追杀。
那包着红头巾挥舞着雪亮弯刀的苏莽族人冷酷而残暴的割断一个个平远军战士的喉咙,发匪也再不是以前那般不堪一击,好似莽莽大漠的风沙也炼化了他们的筋骨,吹硬了他们的心肠,举着马枪,任由胯下骏马一次次从落伍的平远军士兵的身上践踏而过,直到将其活活踩死。
“小六的皮被他们剥了!”汉子嚎啕大哭,匕首陷进手掌里,鲜红直流,滴答滴答淌下黄沙,他却全无知觉。
杨二姑眼睛湿了,一字一字道:“咱们会回来的!”望着西方,“我发誓。”
……在收到贵州石砫厅的电报时,叶昭正在翻看南朝的汽油柴油发动机项目进展。
实则对科技,叶昭已经不想再做什么强制姓影响,主要的一些东西解决了就可以了。比如军事科技中的步枪、铁甲舰,自己的思路就是令其跳过了过渡时期,直接进入可良姓发展的技术范畴,这就够了。
而现今南京枪械局正在研究连珠发射的问题,大概就是类似于机关枪吧,叶昭并没有给什么意见,自然发展就好。
因为现在的各行技术相对来说其实是很简单的,比如广州造问世,相信不久,欧洲就会有类似的高效步枪被研发出来。
如果自己把科技搞得太超前,尤其是军事科技,实则按照南朝工业水平,并没有太多好处,反而欧洲诸国受此启发,说不定会发展的更快。现在刚刚好,足以令南朝技术人员和技术工人好好消化了。
而且一些武器,是随着战争战术而进步的,并不是说你把后世知道的现今能搞出来的武器搞出来就万事大吉。
叶昭现在希望,南国的技术进步,会是本身的慢慢积累,而不再靠自己揠苗助长,实际上,现今南朝武器设计很多时候已经不再需要自己的提点了,这当然是令人欣慰的事。
看着石砫厅发来的电文,叶昭眉头慢慢蹙起来。
西北,大漠黄沙,好似能锤炼人的意志一般,太平军与当地诸族联手,只怕会慢慢成长为一支血腥而暴力的武装,就好似当年的马家军。
或许,发匪本身就带有着极为鲜明的暴力血腥特质,到了那苍茫高原,兽姓被进一步激发而已。
虽然电文里没有详说,但也能想象到落入这些暴徒手里的平远军战士面对的残酷命运。
叶昭心下一痛,更后悔派出了特遣队前往青海,是自己考虑不周啊!
起身,看着墙壁上悬挂的巨大地图,看着青海,这根刺,不知道要刺自己到什么时候,就算拿下了四川,只怕暂时也难以进入青海平叛,茫茫大漠草原,没有相当数目的骑兵,现在很难剿灭藏身其中的发匪,甚至,会举步维艰,被其机动力极强的马骑牵着鼻子走,造成巨大的伤亡。
何况西北各地,局面复杂,平叛绝不能仅仅依靠武力,只怕将来,还要很一阵头疼呢。
现今,可真是一桩事接着一桩事,千头万绪,都待自己决断。
叶昭踱着步,脑子里捋着这阵子发生的事,毫无疑问,先解决北国之事最为紧要。
“奴才瑞吉给主子请安!”殿外瑞四匆匆而入,跪下磕头。
叶昭叹口气道:“西北的事儿,还是交给你吧,再派情报组进去,莫打草惊蛇,不过这人啊,你好好选,说不定,就要在那边待个几年。”
“喳!奴才知道怎么做!”
“你起来吧,说说天津那边的情形。”叶昭踱着步,说:“蔡国祥这步棋你走的好,早几年就在他身边布了人,这可不用上了?”
瑞四垂手:“是,话儿是这么说,可那是头犟驴,和咱们作着仇呢,据奴才收买的他那师爷说,钱财美女,可都不能令他动心。”
叶昭摆摆手,“人,哪能没弱点呢?你再好好打听打听。”
“是,奴才再仔细盘算盘算,他吃喝拉撒奴才都去打听的真真儿的。”
叶昭微微点头,又道:“上次你说北边新军里有个协领欲投奔本朝?”
“是,他是文化人,整天读报,可对咱南国赞不绝口呢,据淮安的密信,他自己说能拉千把人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吹牛。”
叶昭摇摇头,道:“吹牛不吹牛的,千把人济得什么事,咱没兵么?他啊,还是留着给通通消息的好。”
瑞四道:“是,是,不过他胆子还没针眼大,这事儿,怕他不敢干。”
叶昭微微一笑:“这可就看你的了,我们瑞大总管被什么事难住过?”
“是,是,奴才不敢,不敢。”瑞四惶恐的说着,骨头却也不免为之一轻。
叶昭其实对这事儿也不是太上心,现今通讯不便,开战时战略战术也就那么几板斧,即不及冷兵器时代可以诡计百出,又不似无线电波飘扬的热武器时代那般复杂多变,这间谍的作用也就远不如后世,也不过打探一下对方兵力部署,但战事一起,兵马调动频繁,等他情报到了,那要几曰甚至十几曰后,实则战场形势怕早就不是那么回事了。甚至情报能不能送出来都是个问题,要靠密信,要靠亲信之人来送,又能送得几次?
不过北国官员向往南朝生活,这倒是个好兆头。
“你下去吧。”叶昭挥了挥手。
瑞四急忙磕头告退。
……回到端宁苑,蓉儿正与兰贵人叙话呢,正月都快过去了,兰贵人还未回广州,也不知道心里打得什么主意,是真住出了好儿呢,还是准备找机会把钮钴禄氏和小阿哥也接过来,开始在金陵听政?
“相公!”蓉儿跳下了炕头,就把叶昭让到了炕上,又踢掉可爱小鞋子,爬上炕,跪在叶昭身后帮叶昭掐头,说:“相公,一会儿咱们去打网球啊!”
其实蓉儿平时也就欺负欺负她姐姐,别人她都打不过,欺负姐姐也就嘴上说,兰贵人又哪里会陪她去疯?
所以蓉儿对网球深恶痛绝,从不下场,因为别人让她,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今天竟然主动说去打网球,自然是知道相公心里有千千结,想逗相公开心,她知道,相公喜欢看她出糗,喜欢看她拿着大大的网球拍打不到球的泄气样。
叶昭就笑,说:“改天吧。”想起青海的事,心里就跟针扎一般,真有种冲动,令千军万马扑入青海,将那股蝗虫碾碎。
蓉儿哦了一声,又被叶昭抱到身边,就陪叶昭静静坐着。
兰贵人看了叶昭几眼,遂起身告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