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谷底,不知道来了多少中国人,更不知道他们埋伏在哪里,对方火器威力巨大,只有侦察明白,再寻机会将其诱至丛林,才有机会给其致命重创。
农洧尾也有些胆寒了,黑暗中,土丘上密密麻麻的枪声火花,也不知道埋伏了多少人。
“撤!撤!”农洧尾大喊着,可此时,就见茶卫城中一条火把汇聚成的火龙从城中流出,快速向这边飞来,最前面火把一个个熄灭,显然是茶卫城中的中国人倾巢出动,要将自己围歼在此。
可谁又知道,打着火把的李将军是多么无奈,两千多禁军,每人举一只火把跑出来转圈,真正是在跑龙套。
“进树林!”农洧尾暴喝一声,其实不用他喊,土兵们早就飞奔向西侧丛林。
“嘭嘭嘭”西侧丛林中也响起了枪声,只是稀稀疏疏的枪声。
农硥隐隐觉得不对劲,但土兵们已经蜂拥进了丛林,更向枪声响起处冲去,只有几名中国人,定把他们撕成碎片解恨。
枪声歇,好似中国人在撤退,土兵们进了丛林,如同龙进大海,噌噌噌的一窜老高,窜跳之中,飞快的向中国人追去。
“呼”突然一片火起,十余丈方圆马上成了一片火海,丛林中贼兵众立时纤毫必现,“嘭嘭嘭”猛烈的排枪声四面八方响起,农硥终于明白,这片丛林才是中国人围捕猎物的真正陷阱。
“轰轰”爆炸声连绵不绝,枪声如雨,部落土兵一个个栽倒,混乱中,也不知道该逃向何处。
“嘭”,早就下了马混在土兵队列中的农洧尾额头突然爆开,一个倒栽葱,仆倒在地。
当农硥终于和几百名残兵逃出丛林时,面前是一列列富春禁卫军雪亮的马刀。
史书记载,应安南王之请中国海军谋划的富春保卫战,中国水师八百,破农氏于茶卫,斩敌酋农洧尾等三千余首,贼两万余溃败。
……轻歌曼舞,金碧辉煌的皇家宫殿又恢复了奢华气派。
嗣德帝与皇后阮氏摆下最豪华的盛宴款待叶昭及广东水师将领。
轻纱中舞女胴体忽隐忽现,极尽诱惑。
“勇士!孤王敬你一杯!”嗣德帝亲自来到裴天庆桌前,举杯敬酒。
裴天庆站起,微笑同嗣德帝碰杯,这极大的荣耀,却激不起一丝涟漪,最激动的时刻,却是回富春时被大帅微笑拍了拍肩膀,说了声“好样的”,现在思及,心里还波澜起伏。
叶昭盘腿坐在东侧第一桌,低矮的金色桌案,金筷玉碗,耀人眼目。
裴天庆这一仗确实打得漂亮,胜和兵工厂出品的手榴弹也大放异彩,其实榴弹历史上早就出现,但随着步枪技术的发展,其威力渐渐显得黯淡,远远不如步枪的杀伤,但现今战壕战术出现,火药的发展,胜和兵工厂的军械工程师马上敏锐的意识到榴弹焕发第二春的时刻来临,不过现今的产品尚属于试验阶段,并没有批量生产,饶是如此,叶昭还是搞了一些过来,却不想对付密集冲锋的土兵当地雷用派上了大用场。
而裴天庆的这个十面埋伏,几乎全部是虚设,鞭炮不知道用了多少,本地经营鞭炮的华商倒是险些大大赚一笔,只是他们不肯收银子而已,也亏新年期间,不然这些鞭炮却也难寻。
“小王再敬公爷一杯。”嗣德帝又来到了叶昭座前,这已经是他敬叶昭的第三杯酒了。
叶昭微笑起身,同他轻轻碰杯,说道:“祝我们的情谊永存!”
嗣德帝哈哈大笑,“公爷说的好,说的好!”
皇后阮氏看着这一幕,笑滋滋的,这少年国公还真是英雄人物,皇上和他结下私谊,必可皇权永固,四海皆服。
却是要跟皇上讲,他想签什么约就签好了,总不能叫人家觉得咱忘恩负义。
……舱房,杜老板恭恭敬敬站在桌案旁,大气也不敢喘,他不知道国公爷喊自己来何事,但想也知道,总不会是什么坏事,心里满是期待。
叶昭放下了手中章程,也就是准备给嗣德帝看的草约,无非那么几款,主要的条款有三,第一自然是驻军,当然不会驻在人家的都城富春,富春虽也是港口城市,但若不是遇到部落叛乱,自己的舰队都不好开过来,京师重地,对任何国家都很敏感。水师还是驻军沱淡,两百人常驻军,两月换班,水师舰队也顺便借着换班时间在这附近海域转转。
在来越南的海路上,很多小岛礁岩都被自己插了旗子,更有些取名字的,譬如麻风大王所在海岛,自己取名为“安平”,还令水手在上面礁石刻了此二字,而阮伯斋虽然是个聪明人,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更没提出什么异议,现今之世,就算西方国家,对于岛屿的主权也不大放心上,至于中国越南等国,就更没有海权的概念了。
估摸着以后别说南沙西沙,这距离越南颇近的小岛都没给它剩几个,不过将来人家海权概念提升了,或许送一两个睦邻友好一下也说不定,总不能人家渔船都出不了海,出海就是中国海疆。
第二个条款就是在沱淡租赁土地为华人聚集区,这点上华商们也都很认同。
第三就是在沱淡常设领事,维护华人华侨权益,而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这位杜老板,不但精通越南语,更熟悉本地情形。其实要说起来杜老板是越南国籍,但现今之世这不是什么重要的问题,任命他为领事,就算越南人也不会觉得不妥。
“你看一看。”叶昭将草约递给杜老板。
杜老板忙双手接过,一字字的斟酌,心说莫非国公爷要我给意见?可又觉得不大可能,自己有什么见识?国公爷会专门召自己请教方略。
叶昭端起茶杯,品茶,也不催促。
杜老板一连看了四五遍,都快背下来了,才恭恭敬敬道:“小人看过了。”见公爷点头,又恭恭敬敬将草约双手放于桌案之上。
“你做这个领事,可好?”叶昭淡淡问。
啊?杜老板呆了一下,惶恐的连连摆手,“公爷,小人,小人见识浅薄,可,可不敢,不敢。”
叶昭笑道:“没什么敢不敢的,这领事啊,本朝第一次设这个名目,算不得官,没品没阶,算是我将军府的幕僚吧。作得好做不好的总要有人来做,我觉得你行,可有一点,你的生意要放一放,这职位最忌讳的就是假公济私。”
杜老板心里热得很,虽然公爷说没品没阶,但想也知道,在沱淡城,那就是官,而且是高高在上的官,越南番子管不到的官。只是,和官家打交道,实在福祸难测,尤其是这个领事,又没见人作过,没先例可依,万一出了差错,只怕脑袋不保。
叶昭又淡淡道:“这事我定了,你就踏踏实实的办差,遇到不明白的,可写信给广州,事事小心谨慎,自不会出问题,我选你啊,也是看你细心,人呢,用市井说就是仗义。”
国公爷都这般说了,那推是肯定推不得了,杜老板忙撩袍跪倒,俯身道:“小的定竭尽全力为公爷办事。”听到公爷评价自己用了“仗义”二字,杜老板心里美得很。
“起来吧!”叶昭伸手虚抬,又问:“你可知道做这越南领事何为首要之务?”
杜老板犹豫着,道:“为国人争权益?”
叶昭笑着摆摆手:“那是你的分内事,而且你用这个争字就错了,首要之务你就是要学会平等,平等对待本地官员,不可恃强凌弱流于言表,平等了,你所说的这些权益,又何须用争?”
以表面的“平等”换取不平等条约,这才是外交的至高境界。
见杜老板神色迷茫,叶昭知道以他的见识,自然理解不了自己话中深意,只能慢慢来,在实践中去体会。
“公爷,小的有些明白了。”杜老板自不是真的明白,但茶卫一战后,在越南的中国人可都扬眉吐气,更觉得越南番子野蛮未开化,王师至,威凌四海。公爷这是告诉自己戒骄戒躁,杜老板是这么想的。
叶昭点头,端起茶杯:“你下去吧!”
“小人告退!”杜老板忙躬身退出。
叶昭的目光投在桌案角的一封信上,就不由得微微一笑,这是蓉儿写来的,僧王赴粤,蓉儿趁机在亲卫护送下来了广州,蓉儿信里,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去。
自己也想快些回去,不说其它,僧王已经在肇庆扎营,胜保也已在广州上任。
胜保住进了原来的广州将军府,两座衙门算掉了个个儿,原来的将军府成了总督衙门,原总督衙门则变成自己的将军府。
胜保这个人,听闻狡诈无比,宦海起起伏伏,可说是老字号重臣,来到广州,自不会甘心做个挂名总督,想与他相安无事,怕是极难。
自关外发迹,自己在很多大臣眼里应该更像暴发户,也是第一次,遇到真正的考验。
慢慢点起一根雪茄,叶昭闭上了眼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