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短胖的手臂不断在空中比划着。
“这些漩涡怎么了?”
“太不正常了!世上许多地方都有大漩涡。最有名的漩涡中,有一个在日本内海的鸣门海峡,又有一个在意大利西南端与西西里岛之间的麦西那海峡。麦西那海峡的大漩涡就是荷马史诗中可怕的"卡里狄士"。古希腊的水手相信,卡里狄士是个母水怪,船只想驶过史克拉岩礁时,她便连船带人一口吞下,当点心吃……”
“亲爱的因蒂克斯,可以说重点嘛?”天隐明白这个眉飞色舞的大艺术家话痨的毛病又犯了,不得不开口打断下,不然恐怕到午休时间结束都没有办法获得重要的信息。
“以这片海域的气流、洋流、咸度、温度来看,绝对不可能自然形成这么多的漩涡!并且,如果这些漩涡和潮汐墙是自然形成且24小时不间断活动的话,我们是怎么来到这个岛上的?”
因蒂克斯这么一说,天隐倒是有些印象,当时在漆黑的夜里自己吹着口琴,听着希露德美妙的歌声,好像随随便便就划到了这个岛,完全没有遇到漩涡或者是潮汐。现在想想,自己就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拉到了这个岛一般,以一种命中注定的姿态,站上了这个跌宕起伏的舞台。
“那就是说,这些不可思议的现象有可能是人为制造的?”天隐试探地说出了自己不是很相信,但又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
“不是可能!”因蒂克斯狠狠地拍了下木桌,站了起来,指着屏幕上的另一组数据,“这些是我将这个岛屿附近的潮汐与漩涡的数据与全世界范围内已知的海域进行比对,得到的结果就是这种情况在任何时间点、任何海域都不可能存在,所以,结论就是这些东西绝对是由某些人工装置引发的!”
“但是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呢?”天隐就算不愿意去相信,现在也不得不相信了,因为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看起来就像是不希望我们离开一样……”因蒂克斯点了点屏幕角落的一些数字,摇了摇头,“经过计算,我们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几率可以平安越过那道强劲的潮汐墙,就算我们凭借着非凡的运气越过了……”因蒂克斯说着,看了看运气一向惊人地好的天隐,“我们也没有办法凭借人力穿过漩涡区域!”
天隐被因蒂克斯看得很不好意思,自己刚刚还嫌弃自己的运气,现在又不得不借助嫌弃的对象,这种感觉很奇怪,为了不让自己更尴尬,天隐决定转移一下因蒂克斯的注意力,“亲爱的因蒂克斯,这些漩涡真的非常厉害吗?”
“千百年来,水手讲故事,作家写小说,都绘声绘色地描绘大漩涡的威力,说大漩涡把大小船只吸到海底毁掉。”因蒂克斯一边说一边比划了起来,“事实上,大漩涡的向下吸力比较弱,在大漩涡中遭遇意外,多半是强大潮流把小船冲到暗礁或者浅滩上所造成的。但是,那些漩涡的位置附近并没有暗礁或是浅滩,也就是说一旦被吸住,我们就得永远在那里绕圈圈了!”
太可怕了!这是天隐脑中闪过的第一想法,但是,天隐不想就这么放弃自己造船离开的想法!
“那有没有办法平息掉这些漩涡呢?”
“想办法关掉引起漩涡的人工装置,或者……”因蒂克斯敲了敲键盘,奇迹的屏幕上立刻显现出了另外一组画面,“在6月上旬,严格地说是6月3号左右,南印度洋会出现一股自西向东移动的强气旋,这股气旋会途径这里而后转向安达曼海!在气旋经过的时候,会在潮汐墙中扯出一个缺口,并且会部分抵消掉漩涡的吸力。但持续的时间非常短,只有30分钟左右。如果不能在这个时间里离开,就只能……”
“永远在漩涡里绕圈圈?”看因蒂克斯点头之后,天隐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亲爱的因蒂克斯,为什么你会计算离开这里的时间呢?”
“你不是说过要造船离开么,今天早上?”因蒂克斯以一副理所当然外加极其自豪的表情回答了天隐的问题。
“你不会觉得我的想法很奇怪,或者很愚蠢吗?我们只要老老实实呆到日子,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有人关掉这附近的装置带我们走了……”天隐也不是很清楚自己究竟在纠结些什么,就是觉得因蒂克斯的“理所当然”看起来十分奇怪。
“你的意思是你的想法与最常见的、最可能被选择的想法不同,所以我可能会把你当作异类,甚至异端看待?”因蒂克斯的理解能力一如既往地超凡脱俗,“不!不不!不不不!你还不知道你成为头领的真正原因吗?”
不要提这个!一听到自己成为头领的真正原因,天隐的眼中就不禁冒出火来,那天杨说的话如荆棘鞭一般深深地抽痛了自己的心灵!直到现在,一想起来天隐的心都是颤抖的!但是看因蒂克斯的表情,显然是十分认真,并没有取笑自己的意思。姑且听下去吧,天隐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微微地摇了摇头。
“因为你的确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啊”,因蒂克斯的眼中竟然露出了一丝佩服的神情,“你经常可以提出一些看起来很奇怪的观点,不!不要觉得这是不好的事情!”因蒂克斯与其说在安慰神情略显低落的天隐,不如说是在给自己某个方面的信心。
“如果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都是看起来合情合理的,这个世界就无法进步了!人类文明能够如今天一般昌盛,就是因为每个时代都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疯子、程度不一的异类提出一些匪夷所思的想法!”
“人们在讨论中进步,人们在惊愕中前进,人们在嘲笑中见证自己的无知——推动历史的,恰恰就是这些被排挤、被厌恶、被欺辱的‘思想者’!请允许我称这些伟大的先知为‘思想者’,我不喜欢‘异端’这个充满了偏见与恶毒的说法!”
听着因蒂克斯的话,天隐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好像有一点开心,有一点被救赎的感觉,没想到因蒂克斯也能说出这种令人惊叹的论述!在天隐的印象中,因蒂克斯一向是理性的、数据化的……
因蒂克斯抹了抹额头因激动而冒出的汗水,坐了下来,指着屏幕,“你奇特的感觉,或者说特别的视角,能够让你看到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能明白吗?或许你会觉得我和杨比你知道更多的东西,但其实我和杨看到的东西都是相似的,这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东西,因为,这意味着我们之中至少有一个是缺乏独特性的!而你,你的独特性赋予了这些数字生命,使他们变得有意义!你感受不到他们的感激之情吗?”
跟数字沟通,确实不是自己的长项,天隐在心中默默地吐着舌头。而后,天隐以一种非常严肃、非常认真的神情看向这个如此信任自己的伙伴,“如果我说,我想要赌这30分钟,而且我的赌资里需要你的性命,因蒂克斯,你会怎么说?”
短暂的沉默,天隐和因蒂克斯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彼此,毫无疑问,因蒂克斯完全明白了天隐心中所想。起身,因蒂克斯将手轻轻地搭在天隐的肩膀,微笑着:
“我是个艺术家呀,艺术,是永恒不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