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趴在……”
“嘘!!!!!!!”
穿着睡衣趴地上悄悄开门的王角,抬头冲彭彦苒比划着小声,爬出去之后,这才蹑手蹑脚将门关上,然后轻声道:“扶我起来……”
“……”
抱着一堆衣服,在彭彦苒的搀扶下,撤!
换了个房间休息,又喝了一点枸杞茶,总算是恢复了精神。
“相公,夫人让我来问你,要不要写封信出去,给阿才也好,给赖家的少爷也好。写一封罢,不署名就行。”
“干什么?!”
王角虎躯一震,整个人都被吓到了,“你们是不是又商量什么事情?你们可别害我啊,我现在就想赶紧离开广……岭南!”
“相公,用我的笔迹,还怕什么?”
“写给他们干什么?让他们去死!”
“……”
彭彦苒坐到一旁,一边给他揉捏着大腿,一边柔声道,“夫人说,要防止冯家的人狗急跳墙,就得让冯家的人忙起来,顾不得咱们家。”
“呃……”王角一愣,寻思着这话还挺有道理的,还别说,跟唐烎这样的老阴逼打过交道之后,他才深刻地感受到冯家的实力。
唐烎乃是唐俭之后,唐蒙直系嫡传,这样的家族势力,还是对冯家无比忌惮。
不是之前的忌惮,而是现在冯家仿佛都被打倒了,姓唐的还在忌惮。
这就有点儿恐怖了。
“夫人怎么不跟我商量?”
“相公不是在休息嘛。”
“放屁!那叫休息?那叫修仙!那叫玩命!不行了,我寻思着明天就走,张雪岩爱咋咋吧,反正我得走。”
“相公,冯家势力庞大,去了京城,可不一定能轻松,夫人说的有道理,让冯家的人乱起来,总归是要好得多。他们盯着外人,就不会盯着相公。”
“话是这么说啦……”
王角也不是不认可,脸色有点犹豫,“这不是怕被发现嘛。”
“只要没有铁证,没什么好怕的。”
“嗯……”
心中琢磨了一下,觉得彭彦苒说的也对,了不起重伤,要死哪儿那么容易。
“赖坚毅这个肥仔,正经的人事儿他是一点儿都不干,他妈的抢什么崇岗镇啊!人家番禺县搞自治,到现在牵头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呢,多低调?就算捅破天,那不也是连首恶都没有确认吗?”
骂骂咧咧的王角在抱怨着,可实际上他也清楚,赖坚毅这样干,等于是跟冯家决裂了。
朝廷又不是吃干饭,这会儿赖坚毅就是个铁证据,你冯家蓄谋已久,你冯家意图谋反,你冯家抗拒执法……
总之,过去很多年的黑锅,不管是哪里的,只要是靠近广州的,都可以清账了。
横竖屎盆子朝着冯家糊就完事儿了,对很多岭南省的二流家族来说,赖坚毅简直就是救苦救难慈航尊者,比善财童子那是强多啦。
“相公要写么?”
“写,怎么不写?我这不是琢磨着,写了之后,该怎么送过去嘛。”
“‘长沙路忠武军’在漳州有些门路,可以去循江转一转,顺流直下,走循江也能找上赖坚毅。”
“……”
老婆,你们这是有备而来啊!
“相公?”
“行了行了行了,写,写,写还不行吗?笔墨纸砚伺候!”
“给。”
却见彭彦苒从怀里摸出一本笔记本,外加一支钢笔。
“……”
还真是准备充分啊。
王角服了。
在桌上铺开了纸,想了想,王角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只是回忆起杀龙港的一些事情,不过是几个月前发生的。
陡然间,像是过了几十年一样的剧烈。
“贤弟安好,近日听闻罗浮山诸事,甚是震惊,愚兄此时,亦不能平静。回想数月之前……”
絮絮叨叨了许多,多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说了一些过去,讲了一些现在,又展望了一些将来,最后便是一张纸的水淋淋,仿佛全是毫无营养的话。
然而这些,的的确确都是王角相对赖坚毅这个小肥肥想说的。
“……愚兄游戏于淫词浪语之间,甚是无能,较之贤弟壮举,差之甚巨。然则若有再聚之时,愚兄亦再以文字相戏,娱乐同学,贩卖各处……”
写到这里,王角咧嘴一笑,想起当初在杀龙港的时候,赖坚毅还想着把《花季雨季》做大做强,做到广州去,卖遍岭南省。
如今,做是做了,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倘若没有现在的剧变,只怕这勾当,已经是做了起来。
王角叹了口气,随即又笑了一下,别过头看着彭彦苒道:“要是没有这档子事情,说不定我就是情色文学中的霸主呢!”
骄傲!
“……”
彭彦苒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丈夫这话茬,同意或者不同意,感觉都是怪怪的。
埋头继续写,这封信,说认真不认真,也没什么重点,就是老太婆一般的絮絮叨叨,唯恐少了一个两个的过去记忆。
因为,王角唯有纸笔碰触的时候,才真的感觉到,自己并不想阿肥、阿才他们突然间,从自己的记忆中被摘除。
当现有的人生中,已经相熟的友朋,突然间消失了,那一刹那,未必会有多么悲伤,然而时光是强悍的,它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狠狠地推你一把。
然后,“噗通”一声,坠落在时光的长河中,掉落的每一滴眼泪,都会是时光长河的一部分。
你永远无法回溯,只能向前。
“……望平安,此致,王角。”
写罢,王角将钢笔扣上,叹了口气,道,“你们真能把信送到?”
“只要还在循江,那就问题不大。”
彭彦苒说着,便又重新拿了一张正式的信纸出来,准备誊抄。
“不必了。”
王角摆了摆手,然后将笔记本上的一页撕了下来,折了一折,抓起一个早就备好的信奉塞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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