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更加的大了,碧浣池中湖水荡漾,风里带来潮湿的水汽。
沉熏下意识的别开视线,垂下眼,道:“皇上智慧过人,纷杂的朝政在皇上眼中不过是小事,是沉熏多虑了。”一面说,一面抚了抚手臂,忽然觉察到身旁的人走近,沉熏来不及退开,肩上便被披上了披风,犹自发愣间,阴夜冥已经退开一步,淡淡解释道:“这湖边水汽很重。”顿了一顿,依旧提步往前,道:“走吧,夜深了,你应该早点去安歇。”
沉熏没有应声,只是手拉紧了披风的领子,华贵的披风,上面金丝线绣着飞龙,一看就知道是属于皇帝**的东西,披风上有淡淡的熏香味,不是龙涎香,也不是夫君身上清雅安宁如同檀香一样的味道,那香味幽幽的,若有若无,仿佛是兰香,连香味都让人觉得有种自傲在里面。
这样妖娆骄傲的人,关心起人来,却也是体贴入微的,可是注定了她给不了任何回应。
他的情,她注定还不了。
沉熏抬起头来,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一般,道:“皇上,方才我睡了一会儿,这会子反而精神极好。”沉熏顿了一顿,看得他听到这句话回过身来,方道:“如若皇上不累的话,陪沉熏夜游碧浣池如何?”
阴夜冥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女子,她视线也正不闪不避的看向他,眼底倒映了一点儿月光和灯光,非常的晶亮,眼底是有着某种决然,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样,他本能的想要拒绝,但是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因为她眼中那一点浅浅的怯意,害怕他拒绝的怯意。
阴夜冥脚步转动,换了方向,向着碧浣池玉阶的方向而去,道:“既然你有此雅兴,朕当然作陪。”
沉熏闻言一笑,那笑容说不出的复杂,释然,叹息,慌乱,不安……都不是,又都是。
玉阶的尽头是湖心亭,亭中设有桌椅,阴夜冥十分自然的脱了外衫,放在玉凳上,方对她道:“坐吧。”
沉熏道了声谢,也没有推辞,走过去坐下,看他的样子,他已经明白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什么夜游碧浣池,而是有些事情想要说清楚而已,是以他才领路来到这里,这般的体贴入微,入微得让沉熏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沉熏忽然想起他方才的动作,并不是第一次,从前有一次,他作为姐夫的身份,也曾经对她这般的体贴过,还有那次从灵影寺去落霞山的路上,他走在前面,让她在后面踩着他的脚步跟着……
如若他愿意,他可以成为这个世上最体贴的人,沉熏脑中忽然闪出这样一个想法,不光是想法,她直接说出口了。
阴夜冥闻言嘴角微扬,视线看向已经开始舒展开来的柔碧荷叶,语气和着风中的水汽,有一种湿漉漉的厚重感和温柔:“对,如若朕愿意,朕可以成为这个世上最体贴的人。”他转头看向她:“比南王还要体贴。”
沉熏没有回应也没有反驳,而是看向湖岸的某处,唇边泛开温柔的笑意,道:“皇上可记得当初那一年碧浣池**之间被毁掉的荷花?”她并没有等他回答,脸上的笑意更加的深了,道:“那些荷花其实是被我和夫君联手毁掉的,他负责采摘,我负责把一朵朵的荷花全都变成飘在湖上面的花瓣。”她回过头来,看向他:“那一次,是夫君在陪我玩游戏,游戏的名字叫做忘掉伤心的荷花。”
“其实要忘掉的不是荷花,而是雪澜。”阴夜冥淡淡的下了结论,又道:“你说这件事,是想要向朕表明南王的体贴?”
沉熏轻轻一笑,摇了摇头,视线静静的看着她,没有戒备,没有躲闪,真挚纯净:“我想表明的,是其实沉熏很容易就被感动的人,也很容易就会喜欢上一个人,从那个时候起,沉熏可以算是真正的喜欢上夫君。”
阴夜冥神色微怔。
“皇上为沉熏做的,沉熏都明白,沉熏也很感动,是的,我一直对皇上心存戒备,有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我戒备的是皇上还是我自己,根本分布清楚,皇上这样的人,大凡世间的女子都很容易爱上吧,如同姐姐,如同瑶妃娘娘——”
阴夜冥打断了沉熏的话:“可是世间的女子爱朕有什么用,朕不爱她们,朕无法让自己去爱她们,朕——”
“皇上,世间的女子都可以喜欢皇上,都可以去爱皇上,可是唯有沉熏不可以也不能。”沉熏眼里那种决然的神色更浓了,静静的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很慢:“因为我爱着夫君,是真的很爱很爱。”
很爱很爱。
简单的四个字,却是穿肠的毒药,每个字都如同一支利剑,透心而出,阴夜冥却轻笑起来,眼尾奇异的挑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