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给为娘起来,少在这里装可怜!”那中年妇人嗔怪道。
“哦……”云明从床上爬了起来,在他的心里隐约间似乎有一些不大真切的画面一闪而逝,但是不知为什么,在下一刻,云明却什么也记不清楚了,现在在他的脑海中,便只有他幼时的记忆。
“爹回来了?太好了!以后爹爹是不是就不离开了?”云明听到了那个消息之后,眼中马上便流露出一丝兴奋的神情,在他的记忆里,他的爹是一个常年在边疆打仗的将军,很少回来。
……
七天之后,云明一家在连云城中最好的那家酒楼里面大摆宴席,庆祝云明的父亲从边疆活着回来。
在云明云明以及他的家人心里,只要能够从边疆活着回来,那么便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因为作为一个将军,指不定便在哪一场战役中为国捐躯了,虽然作为将军有极高的待遇,但是其中的风险也是不容小觑的。
“来,夫君,妾身敬你一杯,祝愿你在战场上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云明的娘亲举起了酒杯,面向云明的爹站了起来。
云明的爹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的样子云明似乎早就应该忘记,但是现在那道身影却是如此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身前,“这是……幻觉吗?”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他的父亲有一种发自内心的陌生感。
“河里的莲花又开了啊……”云明不再理会酒桌上的那些觥筹交错,转而望向不远处那条淡蓝色的小河中,那一小片漂浮在水面上的莲叶和莲花。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白色的莲花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顺其自然地,云明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面,在他所居住的地方挖了一个池塘,在里面种满了各色的莲花,作为连云城最有钱的云家,他这样做绝对不过分。
就这样,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度过了他的六岁生日,在那一天,他的父亲送给他一把长戟作为生日礼物。
十年后,云明已经完全长大了,在这十年里,边疆战事紧急,云明的爹被征调外出多达四次,每次都在外面滞留两年之久,这样的话,云明和他的爹相见的时间便越发地少了。
终于,在十年后的某一天,云明随着他的父亲一起踏上了前往沙场的旅途,这一次,云明受他父亲的感染,要去见识一番所谓的战场!
“到了军营里面,不要多言,不要多动,没有我的命令,不要随意行动!”这是云明的父亲在动身之前对云明所做出的一番叮嘱。
那一年的秋天,东风吹,战鼓擂,当一支利箭划破了破晓的长空,两方的阵营便开始了厮杀,这一幕,宛如两条黑色的长河在那一刹那交汇在了一起,化作了艳丽的红色。
这就是战争,这场战争让云明真正明白了在边疆厮杀的残忍,在他的肩头有一支木箭插入了他的肉里,鲜血直流,这是刚才,一支从背后射出来的箭,是军营里面出现了作细,本来这一箭要射中云明的父亲的,但是由于云明就在他的身边,让他躲过了一劫。
当天晚上,云明手拿长剑站到了那名作细的面前,手起,剑落,溅起一片艳丽的血花,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有了第一次,那么自然会有第二次……
……
三年后,云明回到了家里,那一年夏天,在他庭院里的那一池莲花开得正盛,那一年,他和孙家的三小姐定亲了,那一年,那个素未谋面的孙家三小姐托媒人送给云明一卷丝帕,在丝帕上面绣了一朵雪白色的莲花……
十年后,云明的父亲因体弱多病为由乞骸骨,归隐田园,在十年里,云明有了一个可爱的孩子。云明接替了他父亲在朝中的职位,几乎是连年都在边疆守护着那一片他所要守护的故乡。
就这样又过了二十年,云明的身体终于在一次战事中不幸被砍伤,学着他父亲的样子归隐田园,在那一天,他的眼角流下了两行眼泪,这是在这二十年来他第三次哭泣。除了他爹娘的过世之外,他竟然再也没有哭过。
在一个冬天的夜晚,外面下着很大的雪,一间简陋的房间里,一个面色苍白的老人睁着浑浊的双眼,看着窗外的夜景,然后看向那个陪伴了他半生的女人,现在,那个女人早已经不复当初的美貌了,但是在他的眼里,她依然是那个少女,还是那么地美丽……
“我……其实早就知道了……”老人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变得冰凉,他的生命就像摆在床头的那盏油灯一样,漂浮不定,似乎很快就会消散。
他握着她的双手,身体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还是失败了,“你的心里……是我重要……还是那个……”
“你……知道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什么时候……”
“从你送来那一卷丝帕的时候……那个地方的味道……我知道……”老人的话越来越轻微,若是不认真听,根本就听不到。
“你……不怪我?”
“你是我的妻子……我怎么会……”
“夫君?夫君!夫君……”
云明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地变得轻盈,他的眼睛在此刻似乎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清晰得看得见在地上她方才落下的那一滴眼泪,直到这个时候,他的手中还紧紧地攥着一卷丝帕,在丝帕的一角,绣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