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静娴一色粉嫩嫩的春衫微薄,衣裙皆是宽敞的式样,衣带上的丝绦既不系坠子也不镶珠,轻飘飘地垂落着,行动时便有些翩翩如蝶的风姿。我笑着让她,“静妃今日怎么得空来坐坐。”
她怡然而笑,轻声细语,“才刚来向太后请安,上次入宫仓促,还未来得及向娘娘请安。”
我客气地笑,“静妃非要拘泥这些礼数,倒叫咱们生分了。”
她低首,“娘娘客气,妾身不能不懂规矩。”她转头看左右,“听闻玉隐姐姐这两日住在娘娘这里,怎么没瞧见她?”
“真是不巧,玉隐才刚去了德妃那里,说是要给胧月帝姬裁衣裳呢。”
她淡然笑:“玉隐姐姐很喜欢孩子呢。”
花宜捧了一盏“桂眉”来,我笑道:“也不晓得静妃喜欢喝什么茶,这桂眉不是什么名茶,倒是难得茶叶里有桂花香气,静妃只当喝个有趣吧。”
她捧起轻轻一嗅,不由赞道:“好香,当真有趣得紧。”然而她随手放下,歉然道:“娘娘勿要生气,妾身不宜饮茶。只可惜妾身没福了,否则真想品一品这好茶。”
我忙问:“静妃身子不舒服么?可传太医看了?”
她脸上一红,害羞别过脸去,“也没什么,太医说了妾身有了一个月身孕,胎气未稳,所以暂时不宜饮茶。”
她话音未落,只听画屏后头的隔间里“哐啷”一声巨响,似是衣架子倒地的声音。我微微一惊,已见尤静娴疑惑的目光探寻了去。
槿汐闻声而动,眼疾手快上前一步,嘴里笑骂道:“这落樱是才入宫的,竟这样笨手笨脚,连个衣架子也擦不好,倒惊了娘娘。”说罢一闪身隐进画屏后,隐隐约约听得里头槿汐的呵斥声:“弄倒了衣架子也不快扶好,外头两位娘娘在呢,不许哭起来惊扰了娘娘。”
我心中狐疑,口中却如常笑着向静娴道:“哎呀,当真是大喜事呢。”我一径唤花宜,“快换燕窝来。”一径笑道:“难为本宫也是生养过的人,竟没察觉,真该打嘴了。”
槿汐若无其事出来,捋了捋鬓发,殷勤接过燕窝亲自捧到静娴手中,又陪笑道:“小丫头不懂事,都是奴婢管教无方,还望静妃恕罪。”
静娴一笑置之,“新来的丫头都有些毛手毛脚的,我们府里亏得玉隐姐姐能干,若换做妾身怎么能看得住下人呢。”
我含笑道:“玉隐再能干,也不及静妃为六王诞育世子的功劳。等下玉隐回来我也得细细嘱咐她要照顾好静妃呢。太后可知道了?想必高兴得很。”
静娴臻首微侧,徐徐站起身来道:“还没有呢。妾身今日来,是特地来向玉隐姐姐请罪的。玉隐姐姐是王爷所爱,又与妾身同日嫁入王府,总是妾身理亏有抢了玉隐姐姐的嫌疑,如今妾身又先有了身孕,想必玉隐姐姐会伤心,所以妾身特来负荆请罪。”
我忙道:“静妃可是多心了。王爷和你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玉隐断断不会这样想。”
静娴似是松了一口气,复又坐下,左手按着心口,“是这样就好了。”她曼妙眸光自我脸上缓缓划过,无端让我生出被霜雪侵染的寒意。她看着我低低道:“其实,娘娘是除了妾身之外第一个知道妾身有孕的人。”
我颔首,“本宫觉得无比荣幸。”
“虽说妾身想要向玉隐姐姐负荆请罪,其实更有一个极大的困惑想请娘娘为妾身解答。”
我淡淡含笑,“静妃如今有孕在身,矜贵无比,为使妹妹安心养胎,本宫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慢慢靠近我,一抹粉色的春意停驻在我身边缓缓坐下,全不似她此刻语气的微凉如霜,“自妾身嫁入清河王府以来,一直听闻王爷钟情玉隐姐姐多年才纳入王府,又极尽尊崇册为侧妃,玉隐姐姐也一朝飞上枝头。王爷如此,的确是情深意重。”
我淡淡接口,“玉隐对王爷也是情深意重,自然,静妃对王爷也是如此。”
“玉隐姐姐对王爷的好妾身自然看在眼里。可是……妾身嫁入王府近年,留心之下却也有些疑惑。”她侧头沉思,“似乎,王爷是很厚待玉隐姐姐,府中之事皆由她打理,也常常宿在她阁中,可是……王爷对玉隐姐姐的那种喜欢,并不是男女之情的喜欢。是迁就……是同情……妾身不知道,反正不是那种男女相悦的喜欢。”
我自自然然地“哦”了一声,温婉道:“孕中多思,本宫当年也是如此。或者王爷如今是钟情静妃多些,所以静妃才会如此觉得,那更应该高兴才是。”
静娴微微摇头,唇角凄微的苦笑似零落的花朵,“王爷对妾身只有同情而已,再无其他。所以也只有妾身自己知道腹中这个孩子是怎么得来的,妾身只有那一次机会,也算是上天垂怜。只是他当时便不算情愿,恐怕如今知道有了孩子也不会高兴的。”
“王爷膝下无子,怎会不珍视静妃腹中的孩子呢?何况对静妃而言,无论手段如何,目的都已达到,终归是留住了王爷的血脉。”
她垂下眼眸,低声道:“那是因为,妾身不能没有这个孩子。只有有了孩子,才能寄望王爷的心会留在妾身身上。妾身既然嫁与了王爷,自然不能眼睁睁瞧着王爷对自己理也不理。妾身已经用尽了办法投其所好,与王爷谈诗词、论歌赋,可是王爷怎么也都是淡淡的不涉儿女情长。直到妾身发现,玉隐也在这样努力地投其所好。若是王爷真与外间所传与玉隐姐姐两情相悦,她又何须这般费力讨好。所以,妾身开始疑心。”
我笑吟吟直视她,“静妃好奇什么?不妨说与本宫听听,本宫也好奇得很呢。”
她略一沉吟,露出沉静的神色,“妾身开始疑心玉隐的婚事是一场精心布下的局。或许是玉隐自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想尽办法要嫁与王爷,可是若真如此王爷大可不理她,更不必大费周章尊崇她的地位。所以,王爷这样做或许是在借玉隐尊崇另一个人,而他接受婚事的起因是一张小像……”她话锋一转,“妾身起先以为那张小像是九王妃,毕竟当时皇上也对淑妃小妹青眼有加。可是九王妃既能嫁九王为何不能嫁六王,且她与九王这般恩爱,那必定不是的了。听闻淑妃还有位闭门修行的妹妹,想来是心如枯井的人了。那么……”
她只是波澜不定地望着我,眸底有犹疑的暗影。我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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