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全忠也瞧见了,两眼偷摸着往陛下那边睇,“陛下,现今可是倒春寒呐......”
阮苏行五指动了动,垂着眼睫道:“又如何?”
他重新在案几前落座,吩咐张全忠关上窗户。拿起朱笔,还半个字未写便有一滴紅墨笔直垂下去,瞬间洇湿了一大块,而眼前反反复复出现的却是同一张人面。
这个世上有一些人,面上表现的不在意,行为却是诚实的。就在张全忠尚反应未及的时候,发现陛下已然化作一阵风掠过了自己。他很是诧异,才刚还在心里想着大约是自己估算错了,陛下欢喜这司灵都,但待见一个人,程度向来是有深有浅的。
目下来看怕是极浅,你看,那位在外头淋着冷雨,这头陛下自巍然不动安坐于室。
只可惜现实的耳光甩得太快。
阮苏行一出门迎面便是风里夹着雨水,室内外气温自是不同。他看向蹲在庭院中的小小身影,气息微微一屏。
陛下的出现让犹豫不决的茜芝吃下了定心丸,得,陛下这会子出来没别的原因了,她暗自后悔,刚儿没照着自己心意拉司郎君...哦不,拉那位德阳公主上来,不然这会子也用不着陛下亲自出来,自己还能捞个好不是。
想来也是的,德阳公主贵为梨国的公主,而今又戳进陛下心窝子里,这是千百年难遇的事,本以为陛下不会对任何女人动心呢,原来是自负貌美的陆贵妃没美得打动陛下的心。看这位在雨里淋着这么招人疼的架势,仿佛一朵花儿被雨水冲凋零了,陛下心里揪着罢?
她赶忙儿递上了伞,“陛下稍待,奴婢这便过去——”
“不必,朕自己去。”阮苏行道,顺手接过伞一径走下台阶。
雨点打在伞面上响声更大,画贞只看到眼前蓦地出现一双祥云龙纹的靴子,她的视线慢慢往上移,阮苏行修长的手指便伸到了眼前。
“累了么,突然蹲下来?”他把伞倾向她,全遮住了她的身子,自己倒是淋了半身的冷雨。
画贞瞧上去可怜巴巴的,她打了个喷嚏,鼻涕泡儿都出来了,本想顺势牵住他的手站起身,这么一来却有些尴尬无措。往袖兜里掏半天掏不出帕子,只好吸吸鼻子,抿着唇小小地弯了弯,“看在我着凉了的份上,便我有再多惹你不高兴的,都别和我斤斤计较了吧......”
“我没有不高兴。”阮苏行面色不改,耐心道:“起来吧,那么多人看着。”
画贞却是不信,她也不管他,只觑了他一眼,抬袖预备用袖子将就一下抹抹鼻子。他却突然倾下.身,指尖淡色的方帕摁在她鼻子上,墨色长眉挤了挤,“快。”
“......”
画贞没有就着爱慕的男人的手擤鼻涕的习惯,臊得两边脸颊像是抹了厚厚的胭脂,然而他就那么认真端正地垂眸凝视着自己。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他这么好,就像个民间的普通男子。
他这般自在,自己也没必要扭捏,画贞闭上眼睛用力呼了呼,不过应该没呼出来多少鼻涕。她只是冻着了有点伤风,不算严重。
留意着阮苏行的动作,见他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把沾了她鼻涕的方帕按着对角规整折叠了起来,放回袖中。
她咋咋呼呼一下跳将起来,满脸大惊小怪的,“脏的脏的,还收起来做甚么,没的把衣服弄脏了——”
阮苏行似笑非笑,睨了她一眼,又轻又慢地启唇道:“朕不嫌弃德阳...的鼻涕泡。”
画贞干巴巴地扬了扬唇,胸臆里倏尔间满是难以抒发的情愫。都是对他的。她假装四处看风景,两手却悄悄地抱住了他一只胳膊,娇娇地问道:“我倘若不蹲下,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出来了?我要是死了怎么办?”
阮苏行侧首看着她,“你在梨国也是这般口无遮拦么。”
“倒也没有,皇叔每日里都很忙,哥哥们也鲜少听我唠叨,”她眨眨眼睛,卷翘的眼睫好像两把小扇子,“我想看到我在乎的人担心我,如果没有人再在乎我了,我会很难过的。”
“我回答你上一个问题。”
阮苏行俯首,浅浅在她眉心啄了一口,沁凉柔软的一霎,低哑磁性的男声随之入耳,“你消失的话,朕便永远没有妻子了。”
叮——
雨声,风声,一切的白噪音在他那句话出口后都消失了,画贞脑海里闪现过片段似的空白,眼前英挺的人面却愈来愈清晰。
她容光焕发,一时忘记了自己那些见不得光的小计谋,忍不住雀跃起来,捧住他的脸道:“你、你的意思,莫不是说...你和我,我和你不单单是......陛下会娶我,让我当皇后?”
阮苏行沉稳地颔了颔首,“不然?”
他素来是这个打算,既然今生注定被她吸引拴牢,何不给她最好的。依从自己的心,和她在一起他确实很满足,他越来越清楚地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因为她身上的味道才产生迷恋的错觉。
画贞又重新抱住阮苏行的胳膊,他迁就她的步子,两人很慢地往前走,连瓢泼的大雨都恍若化作了绵绵细雨。
走到廊庑下,一群宫人诚惶诚恐地迎将上来,打头的是茜芝,她接过伞后视线就不曾从画贞脸上移开,很难想象,原来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她可以肆无忌惮地搂着陛下的胳膊撒娇,巧笑倩兮,甚而连一贯寡情的陛下眸中都含着淡淡的宠溺......
此情此景,陆贵妃要是见着了真不知会如何,怕这后宫就要翻天了...!昨儿还听见风声,说是陆贵妃带着人跑太后娘娘寝宫去了,一去便是两个多时辰。
事出反常必为妖,往常她去的次数不及何淑妃之万一,何况是赶着下午在那样的时间点特为跑过去,不定给太后娘娘她老人家那里灌了什么*汤。意外的是她这里都做好了太后驾临的准备,没想等到现如今太后娘娘也没到,陆贵妃那厢也安静得出奇。
茜芝摇摇头,算了,想不通就不去想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目下她们自己知晓陛下的心在谁身上就是了,万事以陛下的喜好为先,准没错儿的,太后娘娘这几年也做不了儿子的主了,这姜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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