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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 第一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之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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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了一道长宽各有三寸的十字切口。她小心翼翼地将右手伸进那个十字形的刀口里去,缓慢地游移摸索着。

    段承德和阮琴已经变色,因为服部九兵操所描述的“玉罗刹身体惨变”那件事实在是恐怖诡异之极,超出了普通人的心理承受底限。若他们亲眼目睹当时的那一幕,肯定也会跟其他人一样,弯腰呕吐,伏地不起。

    叶天深吸了一口气,右手悄悄伸入口袋里,刚刚捏住刀柄,便被麻脸发觉。

    “别动。”麻脸恶作剧地眨了眨眼睛,枪口顶住叶天的胸膛的,空出一只手,代替他把小刀抽出来,邀功似的向香雪兰亮了亮,然后放进自己的口袋里,并再次重复,“你最好别动什么怪念头,我一向都没太多耐心的。”

    叶天笑着点头:“好吧,听人劝吃饱饭,我会好好配合的。”

    恰在那时,香雪兰的表情陡地紧张起来,闭目凝神,右手的移动变得更缓慢、更轻柔。

    “玉罗刹最后还是死了,对不对?但她在你心里已经种下了一道相思蛊,勾住了你的魂魄,对不对?所以,你隐居在无为寺里,即便已经如行尸走肉一般,仍然坚强地活下去,就是为了保留住这种美好的回忆,对不对?”没有人出声,所以香雪兰虽然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都清楚地传入各人耳朵里。

    “不是一道,而是三道。第一道是‘停止不了的思念’,第二道是‘命运的诅咒’,第三道是‘身体的异变’。日本忍者与中国炼蛊师是天生的死对头,一旦身体遭对方下蛊,反应尤其强烈。思念和命运都不必说了,最痛苦的是我自己身体的异变,如果不是靠吸血蚯蚓聚毒排毒,我早该死了——”服部九兵操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向上一挺,弹起半尺高,又死扑扑地落下,差点从手术台上翻滚下来。

    香雪兰猛然飞身跃起,右手中抓着一条鲜红色的小蛇。

    蛇来自服部九兵操的肋骨之下,身体约成年人的一根手指粗,全部展开的话约一尺长,摇头摆尾,煞是灵活。虽然已经被香雪兰右手拇指、食指、中指捏住七寸,小蛇仍然不停地翻身上卷,企图挣脱反噬。

    香雪兰口里连续发出音节古怪的呼哨声,应该是在模仿印度驯蛇者的竹笛声。渐渐的,小蛇不再挣扎,尾巴在她手腕上绕了三圈,温顺地匍匐不动。

    “不要碰它,‘横须贺之忍蛇’只能在忍者肚子里生存,你拿去也没用……没用……”服部九兵操如梦方醒,用胳膊肘撑住身子,声嘶力竭地向香雪兰吼叫着。他肋下的伤口已经迸裂,白骨森森,清晰可见,而伤口中流出的血,也半黑半红,味道难闻之极。

    香雪兰小心地把水晶瓶瓶口靠近蛇头,口哨声轻柔迂回,如同哄着婴儿入睡的催眠曲一般。不一会儿,小蛇听话地蠕动身子,钻入瓶子里,盘成一圈,不再躁动。

    “唔,终于——成功了!”香雪兰动作无比轻柔地盖上瓶塞,长出了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之前,米默与大亨也想从服部九兵操肋骨下攫取忍蛇,但被长江十号破坏行动,横遭狙杀。这一次,胜利果实已经被香雪兰牢牢地攥在手中。

    “忍蛇关系到那些人的生死,你不能拿走它,不能拿走它!”服部九兵操狂躁地挥舞着拳头。

    香雪兰洒脱地耸了耸肩,闲闲地反问:“为什么?那些人指的是谁?”

    作为最终获胜者,她有心情也有权利调侃任何失败者,蝴蝶山庄此刻已经完全在她的掌控之中。

    “大角岑生司令官身体里也有一条忍蛇,是我亲手替他植入的。蛇在人生,蛇死人亡,人在蛇在,绵绵不绝。通过‘横须贺之忍蛇’,我就能感觉到他的存在,并最终找到他。你听到了吗?你听到了吗?他活着……我的老朋友大角君活着,好好地活着呢……”服部九兵操明白大势已去,颓然倒下。

    叶天听懂了这番话的意思,但在麻脸的逼迫下,他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香雪兰悠闲地踱到手术台前,把装着小蛇的水晶瓶送到服部九兵操眼前,轻轻地晃了晃。瓶子中,小蛇盘得更紧了,蛇头软软地搭在身体上,鲜红的蛇信子偶尔吞吐一下,显得极为温顺驯服。

    “青龙麾下,多的是来自全球各地的异能之士。服部前辈,进入二十一世纪以来,你们日本的忍者中出现了一位卓尔不群的混血女性高手,被称为‘大和之花’。她的父亲是伊拉克铸刀大师,母亲是日本九州岛的围棋大师,从前年就投入了青龙的阵营,成为十二星座中的‘处女座”。我想,这条被你培育了六十年的忍蛇,在她的手上,一定能发挥更强大的力量,引领我们找到地下黄金堡垒和那位伟大的大角岑生司令官,您说是吗?”香雪兰的纤纤玉手覆盖上了服部九兵操的额头,缓缓向下,滑过鼻梁、人中、嘴唇、下颌,最终停留在他突兀凸起的巨大喉结上。

    “雪兰,别杀他,他是黄金堡垒的唯一知情者。杀了他,也许那秘密就永远石沉大海了!”段承德洞悉香雪兰的心意,立刻出声阻止。

    他如此亲热地称呼前妻的名字,旁边的阮琴自然大感不快,脸色阴沉不定,郁闷之极。

    “是吗?承德,我一直都很奇怪,你已经有那么多钱了,为什么还对黄金堡垒垂涎不忘?”香雪兰头也不回,用一种淡淡地嘲讽语气反问。

    “这个世界上,永远没有人嫌自己钱多,嫌自己权力大。我身兼大理段氏家族的发展重任,不得不努力地提高自己,因为在我身后,有那么多殷切的目光在时时刻刻关注着。我是为族人活着的,他们看好我,所以我没有倒退的权利,只能向前。雪兰,看在咱们相好一场的份上,给我个机会,咱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段承德不理会对方的反讽,只是柔声哀告。

    香雪兰嗤地一笑:“重新来过?好,你把她杀了,我的气就消了,咱们尽弃前嫌,重新来过。”

    她向阮琴指了指,那口气,仿佛杀掉阮琴,只不过是杀一只鸡、一条狗那么简单。

    段承德叹了口气,没有立即回答。

    阮琴冷笑一声:“你说杀,他就杀?难道你把他当成一条可以任意使唤的狗了吗?”

    香雪兰傲然回答:“他当然不忍心杀你,你们在去年春天蝴蝶泉涨水的那个夜里第一次云雨缠绵时,他曾情意绵绵地叫你‘小亲亲’,把你当成了手心里的宝,好不甜蜜。不过你有没有想到,承德一直是个多情种子,爱一个丢一个,永远不会停留在哪一个女人的怀抱里,像一条永不系缆的独门舟。”

    段承德又叹了一声,轻轻地握住阮琴的手。

    阮琴似乎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大声说:“巧者劳而知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我爱承德,就是爱他的洒脱无羁。爱一个人,要爱他的优点,也爱他的缺点,无所不爱,无所不容,两个人才能天长地久。你不过是江湖杀手,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只会虚与委蛇,哪懂得爱情的真谛?”

    《庄子列御寇》上那段话,意思是说修行者要解放心灵,遨游于天地之间,用心感受上天和大自然的启迪。阮琴能用这种话形容段承德,可见对他用情至深。

    香雪兰冷笑:“哼哼,哼哼,你这样想,他也会这样想吗?”

    两个女人同时望着段承德,不料他启齿时,说的却是:“我答应你,杀了她。”

    阮琴吓了一跳,猛地向侧面跳开,表情惊诧之极,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杀了她,你能不能原谅我?”段承德又问。

    香雪兰点点头:“不错,你只要在我面前,亲手杀了她,以前的事就一笔勾销。”

    段承德咬了咬牙:“好,给我枪,你会看到我的诚意的。”

    阮琴面如死灰,摇摇欲倒:“你……你竟然……”

    男欢女爱、两情相悦时,可以许诺生死相随、此情不变,一旦大难临头,终归各自分散,谁也顾不得谁。段承德是个很懂得衡量利害关系的人,所以才有这样的举动,杀情人,保自己的命。

    “我输了,我输给你了,一败涂地,一无所有……”阮琴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悲惨处境。

    香雪兰仰面大笑,想了想又摇摇头:“承德,我突然改变主意了,不必杀她,我能看得出,你很有诚意,不过现在——押他们出去,到中央大厅里去。”

    后一句,她是吩咐麻脸的,刚才的那些话,只不过是在在戏弄段承德。

    麻脸讨好地点点头:“是是,遵命。”

    香雪兰又笑着特意叮嘱:“喂,小心照顾叶先生,据说他的飞刀很厉害,常常能发挥出起死回生、扭转败局的神奇力量。”

    麻脸从自己口袋里抽出那把小刀,轻蔑地上抛,又轻轻接住:“刀在我这里,叶先生想必会很配合的。”

    香雪兰挥挥手:“好吧,叫弟兄们小心,完事之后,我会重重有赏的。”

    麻脸的枪口在叶天胸口戳了两下,大声吩咐:“走,老实点。”

    叶天在前,段承德、阮琴在后,最后是香雪兰,先后出了密室,穿过向左的长廊,进了一间地下大厅。山庄里所有人都被集合在此处,其中大部分衣衫不整,应该是被人从床上押解下来的。

    原来,入侵者不止麻脸一人,还有十名荷枪实弹的歹徒,都是北狼司马的手下。

    大厅最前面是主席台,台上的长桌一侧,摆放着麦克风,桌后的墙上,挂着段承德的大幅照片,照片中,他正神气十足地站在法国的埃菲尔铁塔之下。

    “都准备好了吗?”麻脸向那群嚼着口香糖、倒拎微冲的年轻人叫了一嗓子。

    “好了老大,共装上了三十多个炸弹,能直接把蝴蝶山庄翻过来。”其中一人回答。

    麻脸满意地点点头,向香雪兰做了个“请上台”的姿势。

    香雪兰大步走向麦克风,背对叶天。

    此刻麻脸靠得叶天极近,忽然垂下手,借着身体的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叶天手背上敲了一下,迅速说了一句音节古怪的、非诗非词的话:“窝困地、无动机、赴死、全无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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