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讲的是杨家将!
这些兵士们挤在一起围着温暖浪漫的篝火喝酒吃肉,随着张扬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让人忍俊不禁,时而让人垂足顿胸的故事情节。
他们一起流泪一起为穆桂英女扮男装成了辽国服吗而哄笑,一起为潘仁美加害杨七郎害死杨业而喊爹骂娘,一起声讨皇帝不听杨业忠告轻军冒进、被杀的大败,自己逃跑,连累十几万将士埋骨他乡而声讨不平,为杨四郎忍辱负重假降辽国而唏嘘,为杨家满门男儿齐战死、一群女将上战场来保家卫国而起敬喝彩……
此刻,他们完全融入到了那个热血与温情并存的世界里了,身边的人不再是陌生的路人和敌人,而是一起哭过笑过、一起痛饮一起高歌的兄弟。
张扬告诉他们,兄弟是用来干什么的,是用来给自己的兄弟挡刀子的!
再经过血与火的淬炼,他们将是一群想分都分不开的战斗集体!
梳理完俘虏,稳定住费县的局势,张扬开始整顿强调军纪。
第一,不准扰民。
第二,不准扰民。
第三,不准扰民!
胆敢违抗者,一经查出,杀无赦!
在起初的混乱和无情的铁血镇压之后,再加上陈圭这些大族及时的物资支援,打了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伙庞杂的军队,总算是暂时安稳了下来。
做完这些,张扬还动员士兵们清理大街,修缮在兵灾中损毁的房屋,帮助难民气乞丐搭建帐篷。
但就是这些,也足以让这些信奉“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百姓们刮目相看了。渐渐的,他们发现,这些听说是土匪兵的小伙子们,真的跟以前的士兵不一样!
廖化波秀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他们带人对周围的敌寇进行了一次大扫荡,基本保障了费县周边的安全。
加上载运第一批两万石粟米的车队早已准备妥帖,那就到了该回程的时候了!
日上三竿了,张扬吴娜在一众费县大族的代表拥护下立于城头,望着打着旌旗,带着浓烈的杀气使出城门的长龙,还有队伍中一车车满载的粮秣,吴娜向陈圭一行人郑重地一抱拳,朗声道:“这些日子叨扰各位了,若是晚辈做的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还望给为多多包涵。”
众人顿时连声道:“哪里哪里……”
陈圭也是站出来,向吴娜行礼道:“将军治军有方,才有这既能杀敌为国,又纪律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的仁义之师。此番一别,不知何时还能相聚。”
吴娜感激地看了陈圭一眼,声音微微发颤地说道:“当各位需要晚辈出现时,晚辈自会带着人马出现,那时就是我们重聚之时!”
说完,吴娜郑重地弯身向众人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转头对着垛口呼喝一声:“儿郎们,滴水之恩该如何相报!”
城下人龙立刻发出惊天动地的齐声呼喊:“以泉相报!”
张扬接着喊道:“饿肚子难受吗!”
“难受!”
张扬接着高声喝道:“如今我们吴家堡的老少爷们都还在雪窝里饿肚子,有人在这个时候给了我们救命的粮食,这个恩德该如何相报!”
城下的人龙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齐喝:“以命相报!”
张扬扯着嗓子继续喊道:“大声点儿,听不到!”
城下发出更加震耳欲聋的呼喊:“以命相报!”
“以命相报!”
“以命相报!”
“若是有人寻恩人的麻烦,你们该如何做!”吴娜深深地看了张扬一眼,接着喝道
“杀!”
“若是有人想抢恩人的东西,霸占恩人的田地,欺辱恩人的妻女,你们该如何做!”张扬对吴娜淡淡一笑,接着大声喝道。
“杀!”
“杀!”
“杀!”
听着城里城外上万人齐声大呼,那惊天动地的气势,让无论是城头送行的大族还是一旁围观看热闹的费县百姓无不动容。他们看惯了费县下邳这些软脚兵将,无法理解一旦千军万马被激起了士气,那份豪迈是多么的震撼!
乱世之中,为了安身立命,谁不希望有一只对敌人强悍如虎狼,对自己亲近如亲人的军队占身边守护?
徐州前些年动乱时,黄巾席卷徐州各处,不知多少城池州县被攻陷,多少人家遭遇灭顶之灾。如今一个月前又有阙宣管亥折腾,让保守战乱之苦的费县百姓们意识到,一只属于自己的军队该是多么可贵。
费县沦陷月余,不见下邳郡的救兵,不见徐州的救兵,却是吴家堡这些衣衫褴褛面带菜色的匪兵,如狼似虎地攻进了城池,势如破竹地围歼了城中所有的黄巾,然后奇迹般地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消化了俘虏。之前还是敌对的双方,如今却俨然就是一家人了。
本以为吴家堡的人打跑了管亥,费县又将面临一场浩劫,但这些饥饿的土匪兵的规矩却远超出了他们对以往军队的认识。
他们亲眼看见这些饿着肚子还在寒风中站岗,最后体力不支活活饿昏过去,而那个兵不远处就有一家馆子!
有人不忍心,过去送了一些吃的过去,却被婉言但坚决地拒绝了。当时那群兵都说,上头下了死命令,不准拿老百姓的一针一线,不准做一点儿祸害百姓的事情,违反了就是死罪,要杀头的,而且是在众兄弟面前宣布了罪状再行刑,死了都丢人!
所以,他们宁可饿死,也不敢收受恩惠。还是等着开饭吧,听说大帅都跟他们大头兵一起吃的,并不比他们的好多少,所以,虽然暂时苦了些,但也没什么可以埋怨的……
这些费县百姓,虽然嘴里不说,但是心里却是有杆秤的,早已把如今吴家堡的兵跟阙宣管亥的兵,还有以前的老爷兵比较了不知多少次。不比不知道,一比才发现,还是如今这直,一到开饭的钟声响起时,就像一群饿狼一样欢呼着嗷叫着冲向热气腾腾的大锅,但没有一个人敢拥挤插队,就是军官也要排队的兵士们,比起以前见过的兵,他们不知要可爱多少倍!
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归处啊,这次出来费县办完了事儿,也该回去了,能留得住吗?
直到此刻,这些费县百姓,心里才生出一丝不舍。
张扬满意地看着城中上下这些大族百姓的反映,继续高呼道:“如今我们要带着恩人给的粮食回去救命了,这些日子叨扰,临走时给老少爷们们说些什么啊!”
“保重啊!”
“有人欺负你们,就找我们!”
“你们那儿的糕点很不错,有空我一定回来吃个够!”
“……”
这些大字不识的兵士们,扯着嗓子回头对着城楼鬼哭狼嚎地喊着,这时费县的百姓无不动容,纷纷击倒城外,不管是认识还是不认识,齐齐地挥手告别,呼喊道:“有空回来看看!”
“等你们回来,我家的桂花糕敞开了门面让你们吃个够,全部不收钱!”
张扬抬头看见陈圭正在面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切,不由地微微一笑,对他招了招手。
陈圭看见了,也是目光一闪,深深地看着张扬,张扬也是大有深意地指了指感人至深的军民相送的场景,似乎在说:“如何,我们这群土匪兵,还入你们法眼吧?”
陈圭点点头,似乎在说:“你很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能将这些不久前还是乱民黄巾的散兵游勇,调教成这样……你让我相信,我的投资押宝是正确的!”
张扬最后对陈圭点了点头,对着城楼高呼一声:“后会有期!我们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当夜色降临时,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带着几个随从快马加鞭地赶回了费县城,他正是陈登,陈元龙!
先前扬州刺史陈温病重,陶谦派他带着重礼前往探望。
本来早就该回来的,可是扬州各派系为了权利的分配纠葛不清,加上陈温如今晚景凄凉,万般挽留很有学识才华的陈登陪伴,陈登这才耽搁了好久。
不过半月前,陈温还是在一个冰冷的夜晚病死了,陪伴在他身边的不过只有陈登一个人而已。
陈温即死,陈登不愿卷入扬州哥哥大人物之间的权力角逐的漩涡,马上决定离开扬州赶回来。
可是又遇到已经在下蔡站稳了脚跟,休整完毕的程志远兴兵突袭,内乱不休的扬州防备极度空虚,若不是陈登恰好要半夜偷偷离开,看见了夜半偷城的黄巾,当即高呼,让城内忙着内讧的守军赶得及前来支援外城,此刻恐怕扬州都已经易主了。
程志远自知先手已失,若是再强攻,只会逼得本来相互对立的扬州城内的各大势力媾和,共同抗外,徒劳地增添损伤。
还不如先在根据地下蔡继续潜伏,等到扬州城内的大人们认为危险期已过,再次大打出手时,他程志远再来一次偷袭就是!反正如今扬州方面没人顾得上他,稍近一些的徐州也是自顾不暇,呆在下蔡日子还是很滋润的。
而听闻徐州下邳有变的消息后,陈登心急如焚,马上火急火燎地往回赶。连续赶了近十天几夜的路,累死了好几匹马,人瘦了一圈,总算是赶到了家。
顾不上修整边幅,陈登马上入城。再被一番盘查之后,陈登才被恰好回城的陈家人认出领了回去。得知家中无恙的陈登总算是舒了口气。
可是当他得知,陈家连同臧家黄家一起送给了吴家堡百万石粟米时,一口饭喷得老远,马上一抹嘴巴,跳脚道:“父亲以前一直不是教导我们要严谨持家嘛,这次他怎么糊涂了,做出这样幼稚的决定!……不成,我得去问个清楚!不然,这次送十万石,下次送十万石,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我这个败家的老爹啊!”
“我败家?呵呵,别以为你在徐州有些名气,就可以目无尊长,比起我,你还嫩了些!”陈圭对着儿子训斥道。
“可是……那个吴家堡一介土匪,能成什么气候,我们这十万石粟米送出去,就当是发善心救济难民了,我是不指望回报了……”陈登翻着白眼没好气地摆摆手,就要往外走。
陈圭怒喝一声:“臭小子敢教训你爹我了?!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做出这个看起来很荒唐的决定,扶持一介土匪武装的吴家堡,是因为我遇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年轻人。他比你还小几岁,但是你跟他比起来,什么都不是!”
陈登的身形一下子定在了那里,半晌才转过身,目不转睛地看着陈圭,沉声道:“他在那里,我去看看他有多大能耐,看看父亲你是不是看错了人……而我是不是真的像你说着这样没用!”
夜半时候,一人一骑从费县出发,滚滚马蹄声,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