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客栈,只有几个面熟的长随、小厮从马车上卸东西。 沈珏没有探身去看,轻哼了一声道:“还真是冤家路窄!” 端午节时,沈涌带了沈珠去了沈宅,沈珠也给沈珏端茶赔罪,不过沈珏并不觉得沈珠是真心悔改,不过是碍于沈涌不得不低头罢了。 因此,即便晓得沈涌、沈珠到了,他也不想过去相见。 沈全有些为难,并非因沈珠的缘故,而是有涌二老爷在。 之前在松江时,大家与涌二老爷相处的不多,这半年同在京城,却是见了不少回。 涌二老爷行事虽有些圆滑,不过待族侄们颇为厚道,沈琦长子满月与百岁的时候,涌二老爷都准备了厚礼;就连沈全入学,涌二老爷也不忘准备了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送过去。 沈珹是宗孙,又是三房在京城的靠山,可以对沈涌不假颜色;五房沈瑛兄弟几个,对于沈涌还是颇为尊敬。 并非是因拿人手短,而是因沈涌为人有值得尊敬之处。 三房从上到下,很多人不讨喜,却不包括这位族叔。 三房四位老爷,除了三老爷是庶子之外,其他三位老爷都是嫡出。 沈涌不上不下,却正经是三房顶梁柱。 沈湖与湖大太太为人实难令人恭维,三房这些年却能蒸蒸日上,沈涌功劳占了大半。 “瑞哥……”沈全望向沈瑞,有些为难。 沈瑞想了想,道:“他们既然也投到这家客栈,抬头不见低头见,怕是避不开,还是当过去见见……” 沈珏倒是对沈玲印象颇佳,道:“涌二叔他们这是要回松江?没听说玲二哥回来的消息啊,他们怎么这会儿就回去……” 沈全见他态度软了,道:“听说涌二叔在广州那边也有买卖,许是要顾着别处……” 兄弟三个又吃了半壶茶,就下了楼,回了客栈。 跟掌柜的打听了一下,就让小二领着,大家去拜会沈涌。 沈涌见几个族侄过来,非常意外,摸了半把铜子打赏小二后,就笑容满面请大家进了客房。 “你们兄弟三个怎么在这里?这是……来接沧二老爷……”沈涌招呼着大家坐下,笑着问道。 他虽笑容满面,可面色晦涩,眼底青黑一片,看着十分憔悴。 沈瑞点点头道:“不单单接洲二伯回来,洪大叔与洪大婶子也随着一道进京……” 沈涌闻言,望向沈全道:“恭喜全哥心想事成了,瑛哥那边显然定也会极欢喜……一家人在一处,他乡亦是家乡……”说话之间,亦呆了几分唏嘘。 沈瑞与沈涌并不熟,应完那一句便没有再开口。 沈全看着沈涌神色,有些担心道:“瞧着二叔气色不大好,这是要回南边?怎么这个时候启程……” 沈涌笑容有些勉强,道:“家里有些事,老太爷叫我与珠哥回去,就赶得有些急……请宗房大哥出面帮寻的官船,明早登船……”说完这一句,就岔开话,提起旁的来。 毕竟是隔着房头,沈涌无心细说,沈全倒也不好追问,只道:“之前不晓得消息,否则总该为涌二叔践行。京城离松江千里之遥,涌二叔下次还不知哪年过来……” 听了这话,沈涌的目光从沈全、沈瑞、沈珏身上依次打量过去,带了几分惆怅,道:“实是归程定的仓促,否则我也当去看看诸位侄儿……全哥还罢,总要回松江,咱们叔侄有相见的时候,瑞哥与珏哥以后却是不好难见了……” 他这般热络,沈瑞与沈珏两个也不好冷淡。 沈瑞道:“玲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沈珏也道:“以后还是玲二哥在京里么?” 沈涌苦笑道:“我原是这般以为的,以后却是有些说不准了……不管是玲哥进京,还是三房其他哥儿进京打理南城铺子,你们兄弟能看顾的就看顾些……” 沈珏带了几分不情愿道:“若是玲二哥,我们是认识的,自然都好说;换做旁人,大家又不熟……” 他回答的率直,沈涌却并不恼。 商场之上,尔虞我诈太多,像沈珏这样喜怒随心的性子,反倒少见了。 不过沈涌也晓得,这样的脾气容易吃亏,看了沈瑞一眼,他心里庆幸沈珏运气好。即便出继为嗣子,有沈瑞这个性子稳重的密友做堂兄,也能多一份依靠。 众人在屋子里说得亲近,门外沈珠站在那里,面色越来越黑。 这三人即看见沈涌,怎么可能没有看到他?可这进屋说了半天话,却一个人也没有提及他。连远在松江的沈玲都被提及,沈珠的名字一次未见。同族的兄弟,他们凭甚这般瞧不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