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安抚完沈珏,沈瑞去上房时,沈涌已经不在,大老爷与徐氏的神色都不怎么好看。 “听说方才沈珠又去客院闹了!”徐氏皱眉道:“珏哥可还好?沈珠可是又要动手?” 沈瑞想了想沈珠方才情形,摇了摇头:“瞧着他的模样,倒像是去确认珏哥伤势。” 沈珠已经十八岁,比沈琴、沈宝二人大四岁,即便是书生身材,身量单薄,可真要狠心挣扎,沈宝一个人也抱不住他。 徐氏闻言,神色稍缓:“总算没有糊涂到家。” 大老爷则是肃容看着沈瑞:“方才瑞哥也在院子里,可是得了教训了?” 沈珠对沈瑞指责时,就在院子里,没有压低音量,大老爷与徐氏自然也听得清楚。 沈瑞闻言,面露羞愧。 惩处沈珠的法子不是就这一种,他选择了最简单解气的,却是坏了规矩,留了话柄。 大老爷轻哼一声,道:“当戒急戒躁!君子动口不动手,就是这个道理。不管如何,人前当为君子状。不是挥着拳头,就真的让人畏惧。这次有珏哥的事情在前,你年岁又在这里,不会有人寻你错处,要是再有这一回,你这骄横无礼之名就要坐实了!” 沈瑞垂手听了,小声道:“再也不会了。” 下回要收拾哪个,不管直接不直接的,却不能留下首尾。 大老爷见沈瑞服帖,微微颔首,道:“若是这回珏哥真的因此毁容,你会如何行事?” 沈瑞闻言,心下一颤,抬头看了大老爷一眼。 大老爷端坐在上,徐氏因丈夫教导沈瑞,怕沈瑞面上下不来,已经避到里屋。 大老爷目光深邃,颇有深意,并不像随口一问,更像是在考校。 沈瑞没有急着作答,仔细思量一番,道:“族规上有一条,禁止族人血脉相残,沈珠既犯了族规,又酿成恶果,自然要得到惩罚。侄儿会寻求族长与族老出面,将沈珠除族,以儆效尤。” “这倒也合世情规矩!”大老爷点头道:“只有这样么?” 沈瑞迟疑了一下,还是开口:“沈珠用滚茶泼珏哥,目的是要断送珏哥前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然要让沈珠自尝恶果方好……要不然即便出族,沈珠也能凭科举出仕,以后风光得意,未免对珏哥太不公。” 他不是不能在大老爷与徐氏跟前装成老实良善模样,只是能装一时,还能装一辈子不成?他从无害人之心,可也没有圣人胸怀,是个“以直报怨”的性子。 他没有看到,听了他这番话后,大老爷的嘴角弯了弯,不过迅速地回复,面上看着越发严厉。 “空口白牙谁都会说,要是功名真是那么好除,那读书人之间有了私怨嫉妒就去坏人功名,岂不是儿戏?难道学政官是傻的,任由人糊弄?”大老爷皱眉道:“回去动动脑子,下回我不想听这些虚话!” 沈瑞恭敬地应了,心中却觉得怪异。 大老爷这个架势,是想要教他如何坑人么? 大老爷一脸正气地说这这话,却丝毫没有违和感,这位显然是个肚里黑。 沈瑞正腹诽,就听大老爷道:“这次你是出于对珏哥的兄弟情义方对沈珠动手……要是下回对不起你的是珏哥呢?你当如何行事?” 沈瑞直了直腰身,面上带了凝重,缓缓地回道:“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沈珏要是对不起他,不当他是兄弟,那他自然也不必当沈珏是兄弟。 大老爷没有再问什么,只道:“切记你今日之言!”说罢,便摆摆手打发沈瑞下去。 徐氏从里屋出来,嗔怪道:“前面的还罢,老爷作甚又说起珏哥来?他们如今是好友,以后要做堂兄弟,又不是外人,即便有了小打小闹的,哪里就不能化解了?” 大老爷面上含笑,摸着胡须道:“人心本贪,当家人最忌惩罚不明,否则就不会有‘得寸进尺’这个词。即便是兄弟之间,亦是如是。若是瑞哥顾念情分,对于珏哥日后不当处纵容谅解,一来二去的,会成什么模样,太太也能想到。我们都老了,以后教导兄弟、约束子侄都是瑞哥之责,要是他因旧情一味厚道,我还真是不放心……” 回了九如院,沈瑞方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在大老爷面前,他还是颇有压力。 大老爷向来话不多,像今日这么长时间的对答,对沈瑞来说还真是第一次。 这种老子教导儿子的模式,使得沈瑞心中非常微妙。 他换了家常衣服,就去了书房,不过坐在书案后就有些跑神,只觉得心里酸酸涩涩。倒不是因大老爷的教导想起上辈子的父亲,而是想到上一世的母亲。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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