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夙猛然抬头,寻着声音方向看去,便看见了穿着一身藏青织金蟒袍的陈焱,神清气爽的看着他。
虽然脸色比平日苍白了不少,虽然身形好像瘦了不少。但是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逸出的光芒却比往日更加耀眼。
以陈夙犀利的目光看去,陈焱给他的第一感觉,这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完全没有了素日的冷漠和傲立。
哪怕是看着对他下毒手的人,也是眉宇中含了几分笑意,那笑并不是嘲弄的,或者冷漠的,而是一种完全会心会意的笑容。
“晋王说说看,你查到了些什么。”
陈焱主动的走到陈夙的身边和陈夙并排跪在一地,“臣弟查到的结果,这是一起谋杀。并非如明王所言,简单的走水。”
“谋杀谁?”陈冕问。
“太子妃梁国庆元公主。”
“胆大包天,敢谋杀我卫国储君之妻。我大卫国未来的皇后!”
陈焱不说话了。
陈冕紧跟着又问,“既然你说是谋杀,又说有确切的证据,证据是什么?”
陈夙目光昭昭,看着陈冕,反正人不是他杀的,和他没关系。陈焱这桶脏水反正泼不到他身上。没人知道他走了以后的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后来是听说周霁雪的宝贝疙瘩莫名其妙的受了重伤,网罗天下名药,他才将当晚庆元和他说的那些话与那个少年重伤,华荣殿被炬,三件事情串在一起想了。
天下人都知道,周霁雪如何看重他那个宝贝徒弟。为了这个徒弟,周霁雪什么事都做得出,别说是杀一个不受宠的太子妃,估计杀天子这种事他都做的出。
但是,他没没有证明这是是周霁雪做的。周霁雪做得太干净,就算是那些烧焦的尸体,也根本找不到任何外伤所致死亡的痕迹。至于庆元的尸体,也已经在她寝殿的位置找到。人已烧焦,仅凭身上没有化去的首饰判定那是庆元。
据说当夜太子东宫的附近的空气中都漂浮着一股被烤焦的皮肉的气味。大热天的让人作呕。更没有人愿意去仔细的看那些恐怖恶心的尸体。
所有的事情都是草草的勘察,草草的将尸体处理了。也就是庆元的尸体,仔细的装殓入棺。还未下葬。
陈冕对这件事似乎并不上心,因为国家需要他操心的事情太多,一个随时会被废黜的太子的妻子,死了也就死了。只不过他将事情交给陈夙办理,交代要将事情查清楚,给梁国一个答复。毕竟太子妃还是梁国公主。仅此而已。
皇帝要的只是一个事情经过,仅此而已。
就算陈夙知道这事和周霁雪有莫大关系,也没用。一他没有证据,二他至少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周霁雪。
所以于是宫女上灯时,无意打翻了火油,导致走水,导致九百多个带刀护卫死在华荣殿的事情经过,非常符合情理有理有据的被编造了出来。
“此事事关重大,臣弟能不能恳请陛下屏退左右。”
陈冕立刻让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部退出了御书房。
陈焱还不满意,“陛下的暗卫也要退出。”
陈冕犹豫了,还是点了头。对这寂静的屋子,“你们退下。”
半盏茶之后,陈冕对陈焱微微点头。
陈焱道:“太子妃尚在。”
陈冕刷地站了起来,陈夙也不可置信的看了陈焱。
“太子妃现在在哪?”
“臣弟知道。但是臣弟现在手里无人,没办法将人找出来。”
“你依旧统领夜行卫,叫徐翰墨来,立刻将夜行卫统治交换给你。务必将太子妃寻回。”
“陛下。夜行卫我不要了。这次大难不死,我想开了许多事。其实这次回来,我主要是和大哥告辞。”
“什么?”陈冕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但凡人经历过生死,在黄泉路上走过,估计都一样。除了这条命以外,其余的都是身外物。大哥我想的很清楚,这次我之所以有此劫难,主要就是以前我手伸的太长,什么都管。自己累死累活,还不讨好。朝廷内外,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多少人盼着我死。现在想来,何必呢?我何必如此辛劳的害死自己?臣弟才二十岁,没娶妻,没有子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回头咱爹咱娘躺棺材里都骂我这个不孝子。我有陛下这个好大哥,一辈子荣华富贵,吃穿不愁,我何必做这些让自己痛苦,让爹娘躺棺材里都睡不安稳的事?大哥我想的很清楚,以后我就到处走走,九州大陆大国小国林立,我都要走一趟,看看民情,看看风景。如果能遇到一个心爱的姑娘,娶回家,生几个娃娃。这辈子过的才叫富贵平安。所以大哥,夜行卫我是不要了,大哥要给谁管就给谁管。我回来第一是和大哥告个别,第二是回来路上偶然听见了一些事,觉得太子妃不管怎么说是大哥的儿媳,我的侄儿媳,她的事我总还要管一下。”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陈冕声音又提高了几度。
“是啊,九弟。你年纪轻轻,怎么就有了归隐山林的想法。陛下有多少事情等着九弟回来处理。九弟可是陛下的左右手,失了九弟,岂不是等于失了卫国的半壁江山。”
陈焱目光温和,看着陈夙微笑,“六哥何必自谦。谁都知道明王才是撑起卫国半壁江山的顶梁柱。卫国少了我十多天,照样转。但是如果少了六哥,恐怕就转不起来了。”
陈夙儒雅的面容变得冷漠,“九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陈焱笑道:“六哥之前的话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
“都好了!”陈冕的大手在书桌上用力一拍,“啪”,“晋王统治夜行卫,即刻将太子妃寻回。”
“不。”陈焱直接拒绝了陈冕。
“什么?”陈冕那双犀利的眸子,缩了缩,“你敢对朕说不?”
“不。”陈焱又直截了当的说了一个不。
“你不要命了吗?”陈冕说。
“我如果去做了,才是不要命。我都是死过一次的人,臣弟不想再死一次。黄泉路上的鬼火还在臣弟眼前晃荡。大不了陛下把我关起来,好歹我还能活好几十年。”
陈冕气的全身发抖,“晋王你是不是在怪朕,没有及时救你?”
“臣弟不敢。臣弟怎么也没胆子怪陛下。要怪只能怪臣弟自己无能。自己的队伍被人拉走,自己的心腹对我捅刀子。臣弟自省了自己以往的过错。发现自己除了无能,还过于自傲。才招此杀祸。我只能怪自己,我如何有胆子怪陛下。”
“不行。这事就得你去办!”陈冕开始耍无赖。
陈焱继续推,“为什么非要臣弟去做?明王不是在这吗?明王不行不是还有王老沉丞相吗?就算王老丞相老了。陛下还有那么多文武百官。拿朝廷俸禄,替朝廷办事不是理所应该吗?为什么陛下抓着臣弟不放呢?陛下可知道臣弟是怎么活下来的?臣弟身中两箭均已入腹,胸口还挨了一刀。在水里泡了许久,想缝合都不行,因为肉都泡烂了。陛下就不能让臣弟好好休息休息?”
陈焱见陈冕依旧一副不妥协的样子,哼,你耍无赖我也和你耍,“大哥,我还是不是你亲弟弟?有你这样的大哥吗?”
一句话把陈冕问的哑口无言。
半晌,陈冕才和风细雨的轻声问,“你伤的很重?”
陈焱眼圈瞬间红了,“大哥。这次若不是孙青杉家的老七,我哪里还有命来见大哥。”
陈冕心里愧疚这个幼弟,眼圈也红了,“朕对她重赏便是。你的伤怎么样了?”
陈焱道:“多亏了她。知道有人暗算我,给渡气,让我一直潜在水底,一直到所有人离开,才带着我从河道游出了护城河,在一所名宅里给治伤。臣弟身上的伤都是她一个人帮我缝合,给我上药。看我伤好了,她不图回报,将我丢下就走了。大哥若是真的心疼我这个弟弟,一定要帮臣弟好好的赏她。”
“好好好,一定一定。立下这么大功劳,朕如何能不赏。你说赏她什么好?”
陈焱想了半天,“她这个人贪财。陛下多给她金银就好了。至于珍宝不用给她,给她,她也不懂。金刚钻估计会当琉璃球送人。”
“好。就依你。这件事朕依了你,你总要依朕一件事吧?”
陈焱蹙了蹙眉,“大哥再给臣弟下套?”
陈冕终于笑了,“是啊。朕就是给你下套。怎么样?别在和朕说什么不,眼下首要的把太子妃找回来。”
陈焱一脸不情愿,“那陛下还得答应臣弟一件事。”
“说说说。”
“给我救命恩人一个大官。”
“她年纪太小了。吏部怕是不同意。”
“不行。她是我救命恩人。这卫国不是陛下说了算?”
“好吧,你说封她个什么官?”
“既然陛下将夜行卫硬塞给我,那臣弟就让她当我的副手。”
“不行!”陈夙在边上差点跳起来。他可是看的真真的,什么陈冕给陈夙下套,明明是这个九弟给陛下下套。一步一步一环接一环。要了夜行卫,给孙家那个臭小子要了赏赐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就是要给孙慕寒进入夜行卫。
孙慕寒进入夜行卫就等于周霁雪手里多了一把最锋利的剑。明明是合作,直接变成,强压。
不行,他坚决不同意。
陈冕和陈焱相谈甚欢,差点忘记屋里还有一个明王。
“明王你觉得有何不妥?”
“孙慕寒是云谷的人。”
陈冕终于静下来,是啊。他竟然忘了这点,这小子不但是云谷的人,和前朝欲孽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身世成谜,背景复杂。她怎么能做夜行卫的副统领?简直开玩笑。刚刚他真是被这个九弟带进坑里去了。
“是啊,九弟。她可是云谷的人,而且她的身世?”
陈焱当然知道陈夙一定会跳出来,但是对付陈夙的杀手锏他早就准备好了。
只听陈焱冷笑一声,目光凄寒盯着陈夙道:“六哥你垂涎太子妃美色多时,长期勾搭成奸还嫌不够,居下了毒手,做了这么大一件事。若不是孙慕寒查清楚太子妃就身在你明王府内,我一个半死的人又如何知道这些事。她被你明王府的刺客所伤,现在还重伤在床。六哥,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管这间烂事,以为太烂了,烂的我都没脸去管!”
陈夙脑袋嗡了一下,终于是把这件事想清楚了。
好啊,叽歪了这么久,闹了半天是在给我下套。
“你把话说清楚,太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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