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适合你的平衡点……,d调大卡农的和弦次序是d,特别注意#fm和弦时食指按住四弦四品,中无小三指按三二一弦五品……”
老人耐心而不厌其烦地替我讲解着拉小提琴时的姿势、音调与和弦方式,只言片语式的讲解,却总能够点到为止,让我颇为受益。
虽然是第一次拉小提琴,但是或许是因为我目不能视的缘故,我对小提琴琴弦的震动与音节的变动却变得无比敏感起来,任何一个细小的琴音小调我都能够比较轻松地捕捉到,音韵的升降与节奏也能够非常顺心地上手。
卡农是重复的曲式,曲式特点是间隔数个音节后不断地重复一段乐曲,是最容易上手的入门曲式。不到10分钟,我已经能够凭借着乐感手臂的重复性记忆演奏一段极其缓慢的d大调卡农。
起初我演奏比较生疏与艰涩,在几根弦的来回跳转时会出现一定时间的间断,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我拉动琴弓的速度却在慢慢提升,熟练程度也在迅速地提高。
一曲完整的《帕赫贝尔卡农》由此从我的手指尖缓缓滑出。卡农,是美国航天局旅行者号承载着送向外太空的乐曲,是人类音乐的最高成就。
“感觉怎样?”老人问我道。
“开始有感觉了……但是和先生您差太远。不论是熟练程度还是心境。”我回想着老人演奏时的那种沉稳感觉,无奈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孩子。你已经做得非常成功了。看得出来在弦乐领域,你还是个刚入门的新手,全世界又能有多少人有你这样的天赋呢?我可以放心地打包票,当有一天你不再需要你的眼睛了,你将会是最杰出的的小提琴手。”
眼睛……
说到眼睛,我嘴角泛起了苦笑。
我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小提琴,再次轻叹了一声,皱眉道: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是个双目失明瞎子。”
“双目失明?瞎子?哦不,我可不这么认为这两者之间有太多的共同点。只有当我们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色彩时,我们才是真正的瞎子。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我都不是。”
“您到底想说什么?”我沉着声。
“是啊。我这个糟老头到底想说什么呢?”面对我的质问,老人的声音却是极其的轻快和愉悦,祥和安宁的声音慢悠悠地在病房里传荡着,
“哦呵,我只能说。孩子,音乐和人心一样,是有颜色的。有时候,只有当你闭上了眼睛,才能看得见。”
轰!
老人清闲而愉快的声音,却是如同在我的内心投下了一枚巨石,掀起了千层巨浪!
我整个人都如同触电一般,猛然一颤。
音乐和人心……
都是看得见的。
刹那间,这些天的一幕幕,如同交流电一般在我的脑海里走马观花闪烁而过……
狐仙的离去,尉文龙的告别,丑哥的恶毒,司伏见的逼迫,周某提供眼角膜时的丑陋,医生主任的市侩,而到最后,唯独阿雪守候在我的身边,对我不离不弃,一幕幕悲欢离合的剧景,一张张对比鲜明的脸谱,在我的脑海里闪闪烁烁,忽隐忽现,仿佛即将浮出水面的幻月。
“你在害怕什么呢,孩子?”悠远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来来自云雾之巅。
我在害怕什么?
“我在害怕……什么?”
我轻轻地探出了右手,敷贴在了我的右脸之上。
然后,我明白了我真正害怕的东西。
我无法克服的东西。
“知道了。我在害怕自己,我不敢面对自己……”我摸着我的面颊,喃喃地道,“因为我被毁容了,所以我害怕睁眼后看到我丑陋的脸,我害怕别人看脸不看人、流于表面的市侩目光,我害怕别人叫我怪物,所以我一直在逃避……所以我潜意识里,不想睁开眼睛……”
我恍然大悟,但是,很快,我却又陷入
“哦呵,是么。这我可一概不知。”老人笑呵呵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喜欢自得其乐的医乐师。”
老人含蓄而内藏深意的话语让我略微蹙眉,而我内心的疑云也更加的凝重。
这位老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什么来历?
或许,这很重要。
但又或许,在这一刻,它并不那么重要。
我用手掌轻轻地搓磨着我那粗糙而干皱的脸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粗糙感,想到我此刻丑陋的脸庞,心头泛起了浓浓的悲凉。
“先生……为什么我会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我会拥有别人不曾拥有的能力?
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瞎子?
为什么我会遭受这样的重创和命运挫折?
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残酷的一切!?
为什么,唯独是我?
为什么,不是别人?
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
我……只是想过最普通和温馨的小日子而已!为什么,现在我却连这样的权力都没有?!
为什么上天要给以我微茫的希望,但是到头来,却又无情地剥夺我的一切?
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手臂颤抖着,手掌传来指甲刻进肉里渗出血的湿腻感,牙齿更是被我给咬得咯咯直响。
我差的,就是当场怒吼而出,喷薄而出,把我的一腔怒意发泄而出,把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毁灭殆尽!!
可是,老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瞬间剿灭了我所有的愤恨、不忿和怨愤。
“为什么,你要和别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