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我挤了个笑,“等吃早饭呢。收拾好了叫您。正赶上有人造反。”扭头朝达莱道:“一个丫头家的,我王家把你救回来。从前到后吃喝穿住那点委屈你了?还真能钻空子,当我夫君心软,怎么不找我说?看不大耳光抽死你!”
颖说的气头上就抬手,被我抓了手腕拽回来。“契约先给她,办法随后说。这事情就算了,”朝颖和兰陵笑了笑,“敢用砸石板的方法蒙人,我亲自抽她。去,把你的把戏拿过来让我们都看看。”
这话一说,颖和兰陵忍不住又乐起来,屋里地气氛缓和许多。达莱感激的看我一眼,扭身跑了。
“白眼狼。”颖朝达莱的背影骂了句,扭身回去拿契约了。
“呵呵,”兰陵也不抬头,手里笔不停,轻声自言自语,“心还蛮软的,以前也没看出来。”
“都可怜人,你就少鸹噪几句。”在兰陵眼里,不分好人坏人,只有忠心和不忠心。在她看来,达莱属于不忠心一类,却不愿意去了解这些下贱身份人地苦楚。“我能理解达莱为什么在乎这个,从个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忽然沦落到这个地步,或许也万念俱灰了。可中间有出了转机,先是颖给她换了身份,不用背个高丽女的名声,能抬头做人了;又让她当了大丫鬟专门管理棉花事务,心头又活泛起来,今天终于抓了个我悬赏的机遇,换了谁都得拼一把,一旦成功那就等于重新活了一遍。”
“体贴的,连人家心里想什么都摸透了。”兰陵白我一眼,“她没搞清自己的身份,连你也糊涂?有契约就是你王家一个物件,连人都是你的,想的办法自然就算你头上,头一个和你说钱就不对。再说钱是工部上出地,要奖赏依旧是给你。有平白无故给她二十贯钱,又让她从你这里赎身的道理没?成天里算账猴精,连我都整日算计,到这上面又无端犯糊涂。”
这道理通不通要看遇见什么年代,兰陵想不通我不能怪她,毕竟接受的教育和生活环境不同,没必要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对得起自己良心就好。按兰陵这个解释看,这达莱也不是个笨人,至少知道和我说这个事成功几率大些。若找颖的话,肯定没戏,估计还得挨两耳光;若找二女的话,那属于自杀行为。
“还没来?”颖拿了达莱的契约交我手里,“便宜她了,搁妾身前两年脾气就一把给她窝到放生池溺死,全当放生了。”
我笑笑,清楚颖现在的心情。说说气话而已。“来了。”
一个麻布口袋里装地,达莱拎地费劲。“先把契约拿上,看清楚。”不等她打开口袋,先履行我的承诺。
达莱激动地展开契约看了遍,“谢谢小侯爷,谢谢夫人,谢谢公主殿下……”行了一圈礼后忽然软坐到地上吧嗒吧嗒掉眼泪,开始还努力憋住小声呜咽。估计哭着又想起自家的悲惨遭遇,忍不住嚎啕起来。弄的我都有点不忍心,偷眼看了看兰陵,依旧神态自若的写写画画,不受气氛影响。
“杀猪呢。赶紧干活!”颖被达莱的悲情感染了,莫名其妙地红了眼睛,发觉自己失态,抹了抹眼角上前踢了一脚。“有没完了!”
“是。”达莱猛的一惊,收拾下自己的情感,眼泪鼻涕都顾不上擦就爬起来将布袋里的东西倒一地。颖和兰陵也好奇的凑过来看。
几个木头架子,几根小圆棍,从楔口的木头茬子上看,都才掏了不久。达莱挑选了个木架,将圆棍按上去,形成压面机一般的滚层。可能是预备的仓促,剩下地零件费了半天功夫都没安装倒一起,只好指手画脚的给我讲述用途。道理听明白了,压面机的原理相似,只多了两块木排而已。两个木排间形成的细缝只要调整的合适,摇动连木棍地把手,将皮棉从缝隙中压过去,正好能将棉籽挡在木排另一端上。一个人摇动把手。两到三个人将堆积在另一端上的棉籽集中的挑拣出来。这样的确提高不少效率。按达莱地话说,原来七八个人的活现在用三个人就够了。
“好!可行。”我满意的点点头。这丫头还是有点门道的。捡起木棍和架子仔细看了看,做工粗鄙,结构松散,毫无精密度可言,估计为了保密没敢让木匠代劳,自己借了工具做的。
“等一下。”颖见我马上有发话放行的意思,抢前叫住,居高临下的扫了达莱一眼,“这说和做是两码事,不着急走。找个木匠过来将这个物件重新打造起来,若可行才放人。”
“是。”达莱恭敬回应。
“和我来,现在就找木匠去。”颖一把揪了达莱出去,临出门达莱扭头看我一眼,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我蹲地上将达莱组装失败的零件仔细估摸一遍,对兰陵道:“你那刀子借我用用。”不合槽地地方多,洞不圆,架子不方,有些地方稍微那刀子刮一刮勉强能装起来。
“笨手笨脚的,仔细切了自己手。”兰陵一旁见我弄不到一起,笑道:“还是我来吧,看你弄让人操心,道理都听懂了,不难。”说这从我手里抢过刀子手脚麻利的削切起来,或许勉强比我强那么一小点。
将几个棍子都套进去,仿佛一个没安珠子的算盘架子,小心翼翼的摇了摇手把,机器随时有散架的危险,我只好用力扶紧,让兰陵拿了一条棉花试验。“拿手捏一下,把棍子中间缝隙紧一紧,”谈不上有效果,但棉籽明显有滞留迹象,手动调整下缝隙后,效果赫然。“行,不错。”
“要我说,这丫头留下好。”兰陵尝试再紧了紧缝隙,棉籽是卡住了,摇起来费劲,用力摇了几圈,‘咔吧’,散架了。
“你咋不去杀猪呢?”木架断了几截,回天乏术了。讽刺兰陵道:“一把子力气都可惜了。”
“你婆娘正做新的呢,少拿我出气。”兰陵拾了个木棒看了看,笑嘻嘻的扔了一边,“说话呢,高丽丫头放出去可惜了。”
“人家也没说要走,就是想图个自由。我当时话说过了,卷铺盖啥地,脑子上火。”一摊手,“想后悔,可做人没信誉了就。”
“瓜子,你不吭声了,看她呢。一个丫头片子,名义上是关中人,可心里还把自己当高丽人,孤身一人不合群,手里又拿二十贯钱,敢朝哪走?和你婆娘说下,俩人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保准也乐意装糊涂在你家混搭。”兰陵起身拿了刚刚地作品叫我观摩,有进步,印象派大师级的作品,拿出去应该比真猪头值钱。
“不好吧,家里没破例过,后宅都是死契……”
“她现在这情形和死契有什么区别?你只管当了死契地用,例不例的,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呆板?真当自己是学问人了。”
“我有想过……”
兰陵说的没错,达莱光木匠活上就有消极怠工迹象,这边还和往常一样早早起来指挥了摘棉籽,晚上则胡乱敷衍木匠。我本身着急,实在看不过眼,叫了个木匠亲自指导,一天功夫上就弄了七七八八出来,架在院子里让达莱过来演示。
“怎么样?你看哪还修改就找木匠商量,赶紧定型,这摘棉籽再不能拖了。”
“是。”达莱小心的看我一眼,看不懂她意思。
“就这,赶紧弄!”懒得揣摩,“机器定型后把每天的产量都用心纪录一遍,算清楚。明年棉花就按今年的五倍算,算算你手里的人数,看看咱家最少得造多少台出来,交给你了,办砸就试活着!”
“明年?”达莱抬头看看我,用力点点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