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战区长官部的一间十分宽敞明亮,陈设得极有军人风格的小会客厅里,第五战区的那位名声赫赫的司令长官正与坐在他对面的一个中年少将谈论着眼前程家骥煽起了这场风波。
“俊臣你和这个程家骥打过几次交道,你怎么看这个人。”战区的司令长官用一口正宗的广西官话问对方正襟危座的下属,他的声音虽并不高亢,却显得格外的浑厚有力。也许是因为他早年有为人师表的经历,说话的语气倒是比较平和。没有一般说来执掌大军的统帅身上所多见那种令人不得不低头俯首霸气,在这一点比起他那个正在当副总参谋长的老伙计要显得平易近人的多。他身上除了十分标准的军人气质以外,更多的是一种让愿意亲之近之的人格魅力。
对面的那个儒雅的中年少将正是这次帮了程家骥一个大忙的谢宏谢高参,他听到长官问话忙正色的答道:“德公,此人虽然年纪轻轻又是靠裙带关系上来的,在家乡时名声也很不好。但是就我在大王庄所见所闻,此人实称得是上是骁勇之将,更难得的是颇有几分城府谋算。此时因年纪太轻在军政两途都还显得稚嫩些,但是假以时日决不是个等闲之辈。”这时的谢高参早就没有了在大王庄时的那副文人雅士的作派,也没有了在程家骥面前显示出的商人机变和圆滑。无论举止说话都透出了一股极为纯正的军人风度,也许这才是这位当年内战时的猛将的真实面目。
“俊臣,你说他骁勇善战,比之张向华的那个侄子如何?”(这里说向华是指后来第四战区的那位张长官。他的侄子张德能,时在第四军任师长,在这些靠着裉带亲戚关系上来的权贵子弟中算是能战的了。)
“大王庄那种场面,张德能是万万撑不下来了的。胜负故且不论,光凭此人在部队伤亡百分八十以上的情况下,还能驾驭部队不使其崩溃这一点,就已经是张德能远远不及的了。这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人来,程家骥的作战风格有点那个人当年的影子。"
“谁。”
“李裕生。”(李明瑞,字裕生,原桂系第一悍将,勇冠三军,后为工农红军第七第八军总指挥。)作为当年孙传芳的五省联军中最年轻的旅长,谢宏在江西龙谭可是和这位当日的桂军第一悍将杀了个七起七出。他的那个旅也被李明瑞的部队基本打光,他失去实力后只能转任师参谋长,从此以后就没有再直接带兵。当然桂军也没有占什么便宜,那一仗桂军中有名的俞李三兄弟之一俞作豫也是身负重伤,差一点就战死沙场。有这番经历,他对李明端这个惺惺相惜的老对头的一切又如何不刻骨铭心。
或许是对这个名字司令长官太熟悉了,且此人又已经英年早逝多年,德公轻叹一声之后说:“要是裕生还有我的麾下,我又何必发愁手下无勇烈之将。”
也许是这个话题对于司令长官来说过于沉重一些了,屋里沉寂了好几分钟。
“德公你看这个程家骥此次能够达到目的吗?”
“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我相信此次如此对待有功之程部,应是军政部那帮人主意,委员长未必知情。此次我让你暗中配合他演了这么一出,也是想敲打一下军政部那帮老爷们,想来不出今天委员长就会知道此事。”
“德公,要是委员长不满足程家骥的愿望了,此事又如何。”
“不会的,大战当前,我战区又多是地方部队,气可鼓不可泄,这个道理委员长要是不明白,那他也不可能坐在今天这个位置上了。”
说来还是战区长官了解他那位早年的盟兄。当徐州发生的事情,当天下午由军统的渠道传到这位委员长耳中时。日理万机的他并没有轻乎此事,在得知此事的始末的第一时间他就马上召见了军政部那位何部长。虽然没有人知道他们谈话的具体内容,但是有卫士听见何部长告辞之后,委员长在自己的办公室余怒未消的连说两个“蠢”字。
当天晚上军政部的一位中将部副,就连夜坐上一架没有战机护架的法国小飞机飞往徐州。为了这点芝麻大的事情让堂堂军政部的部副冒着很大的“生命危险”,连夜前往徐州简直有点不可思议。接着第二天中央报,扫荡报等国府喉舌,就全力宣传起大王庄之战程支队的光辉战绩起来。在极短时间内整个武汉,整个尚在国府控制下的地区,程家骥的名字一时间变得大名鼎鼎!
后来从军政部里透出来的消息说,程支队的战报报到军政部时居然没人相信。程支队这样一支地方军系的先遣部队,居然可以在兵力不占优势的情况下,与对日军一个基本上满员的大队血战一夜并取胜,几个中将部副都认为是程支队谎报军情。他们先是想对这份战报来个置之不理静观其变。这倒是不能全怪他们,之前这种谎报军情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弄得军政部有好几次都狼狈不堪。后来还是第五战区又向军政部打来替程支队请功的报告,军政部这才碍于李长官的面子,给了程支队一大堆华而不实的奖励。
本来,这事要是摊在别人头多是自认倒霉,就是通过正常渠道申诉成功,也不过是最多日后用其它名目给这个部队补充一下了事了。可这回的这个事情偏偏遇到了程家骥这个刺头,军政部在委员长那里挨了一顿臭骂不说。要是这事补就得不大及时,让五战区几十万非中央系的部队寒了心,影响了下面的会战。那委员长就不会是一顿臭骂就算了的,那是要有人要人头落地的。
在这样的压力下,向来批准一份补充几百支枪的报告都要拖上几个月才能批下来的军政部,这次行动的讯速就完全可以让人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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