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庄前庄庄口的华军阵地上。
程家骥浑身上下早就是血糊糊的了,就象刚被人从红酒桶里捞出来一样,左肩还挂了彩,那是刚才一个端着三八大盖冲上来跟他拼命的小鬼子送给他的礼“物”,要不是马三宝眼明手快,程支队长早就交待在那里了。
程家骥已记不清这是日军在一个小时内以起的第几次冲锋了,也记不清他自己已经硬起心肠当场处决了几个想逃离这血火地狱的士兵军官了,实际上谁也不可能将日军的冲锋次数统计清楚,因为此时日军和华军都已打得完全没有了章法。日本人也不再进行几十上百人的集团冲锋了,而是十几个,七八个的向华军阵地的某一段发动自杀攻击或是冲上来肉搏,这让程家骥连召集敢死队员的时间都没有。幸好这时前庄庄口阵地上的那些经过淞沪会战和南京保卫战的华军士兵们的狂热也被小鬼子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煽了起来,根本不需要军官再去动员,他们也三三两两的在身上绑上成捆的手榴弹向日军的阵营里冲去,只要没有在半途没有被小鬼子密集的火力打成“筛子”,就总能够将几个日本兵带入他们的那个不知道存不存在的“天照大神”的怀抱。
仗打到这个份上已经不需要什么指挥了,双方的军官都下到士兵里去领着部下士兵直接冲击,也没有什么章法战术了,平时训练有素的战法这时都已经一概用不上。甚至连双方的炮火也不再追求什么精确度了,反正炮弹扔在前庄庄口死的不是华军就是日军只要能够打着人也就是了。不管是日本人的还是中国人的炮弹打谁的就是谁的了。
从战术指挥的角度上说华军与日军的指挥官们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说是失去对各自部队的控制,双方不再是有组织的进行作战行动。更大的程度上这场战斗现在与其说是有组织的整体对抗,还不如说是双方官兵的自发的在与对方作殊死拼杀。那种与其说是高尚的自我牺牲精神,还不如说是被这种血火地狱的气氛完全同化后,从心底里产生的一种狂热的情绪驱使着双方的官兵在这个血色的黎明疯狂的搏杀。总之华日两军已是完全没有花俏的在以命搏命了。这时双方的胜败已经不在于火力战术这些因素的影响了,而是取决于双方官兵的意志谁要在气势上被对方压倒谁就将一败涂地。
也不是所有的人的意志都这么坚强的,无论是日军还是华军都有一些新兵受不了这种让一个正常人的神经随时崩溃的场面。时不时有那些实在受不了这种让压抑的气氛的而精神崩溃的两军士兵要不呆在那里等待死亡的降临,要么在与敌人肉搏时掉头就走。对于前者双方的军官们可以不去理会,而后者一般情况下军官们为了防止产生连锁反应而使战线垮掉,只有将这些可怜的士兵就地处决。整个战场被战火和浓烈的鲜血营造成了一种奇异的粉红色,看上去充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凄美,就像一缕如血的残阳。
前庄庄口的这种惨烈的战争气氛没有把那些正在生死线俳徊的人吓垮,倒是先将在庄口观战的先遣支队的那个想要等待最洽当时机再出击,以减少自己部下伤亡并一举奠定胜局的纪敏中纪大连长给吓着了。
纪敏中好歹也当的十年的兵,也不少上过战场。可无论是国内军阀混战时期的那种分出胜负之后,败方花钱赎人,被俘将领可以在青楼里受到优待的“文明”战争。还是“中原大战”上百万各式各样的国内军队的浴血厮杀,在规模上都超过这场眼前的战斗不知道多少倍。但若是真得比起惨烈程度来说,他以前参加过的那些所谓的大战血战与当前大王庄前庄庄口正在以发生的这一切相比,以前那些所谓的血战不过就是两军聚在一起对着对方的阵地放放枪的和平集会罢了。
纪敏中一动不动的举着望远镜看了一个多小时,不顾身后的江丰的再三催促,就是不下达出击命令。他从内心深处就已被大王庄的前庄正在发生的一切给镇住了,说穿了就是本来只是打算看一看风声的他被正发生在大王庄口的那场真正意义上的血战给吓昏了头,无论如何他是不敢靠近那个地狱一步的。应当说这种身临其境的人没有被吓倒,倒是观战的精神先崩溃的例子在战史上也是不鲜见的,也可以算是人之常情。
可是江丰这个夏维民的勤务兵出身的副连长不能再等下去,曾经在夏维民身边呆过好几年的他深知要是程家骥有个三长两短,同时自己这些人在这里隔岸观火,到时候就算是军法处格外开恩军座念着旧情给自己一个条生路。那夏夫人就算是花钱请枪手也要把自己和纪敏中这个胆小鬼干掉,何况他觉着不管是军法处还是军座都没有对自己这两个人法外开恩的理由。
与三十八九岁锐气大减的纪敏中相比才二十出头的江丰可正是血气方刚,满心想求个功名富贵的时候。当兵的那里来的功名富贵?说到底不还是打出来的,要是没有战功就算是在长官面前再得宠,也成不了一个独当一面的部队的部队长。眼前这个局面在江丰看来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日本人已经全面打乱的建制,除了一个炮兵中队还在打着马上就要打光的炮弹之外,其它的鬼子全都压到了庄口上去,只要自己领着骑兵连一冲,那鬼子就非垮不可。在眼看就快要到手的荣华富贵的刺激下,江丰看着纪敏中这个与他一向以来相处得还算过得去的长官的眼神可就变了,只是纪敏中并不知道自己的副手的这些心理变化,他已经被庄口的场景牢牢的沾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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