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离开二堂回后院,却见他母亲董陈氏急急走进来,刚抬头看他一眼,未曾开口说话,又回头去吩咐跟随在后的婆子:“在门外看着,谁也不准进来!”
然后一把拖了儿子回至堂前榻上坐下,脸色森冷:“听你爹和三哥的,休了钱氏!就今晚!谁说她没犯错?新婚两个月就犯了——七出之条,妒忌无量!你真以为你房里两个通房丫头是为娘打发的?那是钱氏所为!可怜两个丫头是家生子,钱氏一进门就拿捏了两家父母,还有弟妹尚小,俩丫头只好听了钱氏的话,自愿出去配人!哼!钱氏弄的好手段,我也就瞧着你们夫妻恩爱,犯不着为两个丫头与她计较,反正你也不在乎!”
“娘!”
董华为垂眸,谁说他不在乎?他只是外出几天,参加一个诗社,回来就不见了两个通房丫头,他满十五岁时娘将她们给了她,生得玲珑秀气,乖巧可爱,相伴多年,能没有一点情意?当时听说娘打发配了人,心里还郁闷好长时间,总想去问个清楚,钱氏每每劝阻,说大人有大人的思量,做小辈的要听话。
如今娘主动提起这件事,竟说是钱氏所为,钱氏看来是逃不脱这一场劫难了!
“钱氏嫁进来也有一年零两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可见子嗣艰难!区区两个通房丫头她都容不下,日后她要生不出儿子来,难道还能容得下别的妾室为你开枝散叶?如此妒妇,不要也罢!”
董陈氏紧紧握着儿子的手不放:“娘只生得你和你弟弟,你弟弟病弱,你是长子,攻读至此不容易!你有了功名,娘和你弟弟也就安稳了!你也知道,两个姨娘生的男孩个个读书厉害,你爹都一样看重。儿啊!你听娘说,顺从你爹的意思,休掉钱氏,于你无害!”
董华为道:“娘,你们怎么就不想想?钱氏岂是想休就休得的?她父亲也是皇上宠臣,权势大着哪!”
“你爹说:你三哥是会审时度势的人,他断不会害自家兄弟!定是、定是有点什么变动了——这话你可不能随意对外人说,要掉脑袋的!”
董华为一惊:是的啊!他怎么就没想到?或许是朝政有什么变动?岳父受了连座之罪?
他喉间吞咽了一下,问道:“娘,孩儿如何做?”
“随我来!你爹等着呢,立即写休书,连夜将钱氏送回她家去!”
钱婉秀自嫁进董家,公婆疼惜,夫妻恩爱,小叔小姑子敬重,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幸福美好,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春天的傍晚,她兴致勃勃地亲手摆布餐桌,等着丈夫回来一同用晚饭,左等右等,最终等来的,是婆婆扔过来的一纸休书!
双手颤抖着捧起薄薄的一页雪笺,那上面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是与她耳鬓厮磨、日夜相伴的丈夫亲笔所书!
毕竟出自高门,自恃也算是贵女身份,震惊、伤痛过后,她很快镇定下来,要求见一见丈夫,当面问这是不是他的本意!
董陈氏冷笑:“我儿子不想再见你,我只要说及雪儿霜儿,他就伤心!你记着,不是随意休你,你犯了七出之罪,妒妇不能容人,雪儿霜儿被你灌药配人,完全不顾念她们怀上了我董家的子嗣,你太狠毒了!”
钱婉秀张嘴欲要分辩,董陈氏懒得听她说,往旁边椅上一坐:“钱氏无德,今日将之休弃出府!你们这些陪嫁过来的婆子丫头,全部随她回去!所有箱笼物件,能收拾的都收拾走吧,她的嫁妆我是从来望都不望一眼的!多加些人手,快点儿!”
顿时,整个房间乃至整个院子,鸡飞狗跳,乱成一团,钱婉秀看着眼前这些,浑身颤抖,惊惶莫名,偏偏眼泪流不出来,她想找董华为,却四处找不到,此时此刻,董华为哪里还会再见她?
董陈氏命十几个婆子、二十来个家丁护着钱婉秀的马车,一路看紧,唯恐她出什么意外,可怜钱婉秀晚饭都没吃上,此时已是饿得发晕,手脚酸软,哪还有半点力气?况且她也不是那种寻死觅活的女子,她连哭都不曾!有父亲为她作主,她要留着眼泪回家去痛痛快快地哭一场,让疼爱她的爹娘更加心痛,最好是连夜赶去董府,问个清清楚楚!否则,她死也不甘心!
好好儿的,为什么休她?与她相亲相爱的丈夫董华为,昨夜还与她鸳鸯同眠,共度**,今天就亲笔写了休书!他怎么做得出来?就为了两个早被他忘记的通房丫头?
她不相信!绝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