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几日劳心劳力,早已熬得神情疲惫又憔悴,连胡子都空没刮,弄得很是邋遢又狼狈。
钱灵犀心疼哥哥,“你就好生在家歇歇吧,我去那儿看看。”
“不行,三妹你是女孩子,二哥是男人,吃点苦不要紧。”
钱灵犀还待再劝,钱文仲却道,“让扬名去吧。年纪轻轻的男子汉,很应该劳其筋骨才知人生艰难。只是扬名你也是读书人,弄得太过邋遢可不象样。让你妹妹去准备吃食,你好生回房洗漱洗漱,换身干净衣裳再走。扬武也跟去看看,你不成天想知道家计艰难么?眼下就是最艰难的时候,一会儿若是晚了,再陪你姐姐回来。”
这话两兄弟都听入耳了,钱扬名再闻闻自己身上,都快馊了,回房让人打水准备洗沐,他也顺便合合眼,喘一口气。
钱灵犀让干爹婶娘都去歇着,自在厨房里指挥着人干活。知道他们忙着,必没有坐下好生吃饭的心情,便让人调了面糊,烙了一沓大小适中的薄饼,再把留的饭菜蒸热,把骨头刺全部剔掉,加些凉拌小菜,然后饭一层,菜一层的做寿司模样,用这薄饼卷了拿鸡蛋糊把口一封,放锅里烙上,拿起来就可以直接吃了。又让多多的熬了些红枣小米汤,等到钱扬名洗漱完了,这里也弄好了。
钱扬名是真饿了,抓起那卷好的饼两口就吞下一个,连道好吃。他们这几日在外头,不是馒头大饼就是包子面条,到底都是南方人,吃惯了米饭的,都快把胃给吃伤了,只能囫囵填饱肚子而已。原以为晚上又是面饼裹菜,没想到里面还有米饭混着菜肉,面里又加了鸡蛋,冲淡了面味,跟蛋卷似的,吃到胃里极是舒服。
见钱扬名爱吃,钱灵犀忙又给他拿上一盒,只可惜眼下没有紫菜,否则就更象寿司了。可钱扬名已经很是满意,到下车时已经干掉一盒,满足得不得了。
及至到了染布坊,里面松油火把照得亮亮堂堂,钱彩凤已经亲自挽着袖子上了染布机,忙得一头大汗。这时候不是拉她下来表爱心表关怀的时候,钱灵犀识趣的没上前打扰,先招呼爹来吃饭,却意外的瞧见房亮也在此处。
钱文佑瞧了女儿一眼,“是我请亮哥儿来的,他是读书人,脑子活,让他来帮着想想法子。”
钱灵犀略带尴尬的跟他见了礼,招呼着他也来吃饭,房亮倒没有不好意思,尝了一个菜肉卷就问,“有没有带些汤水来?”
钱灵犀急忙让人盛了米汤出来,钱文佑瞧了皱眉,“怎么不带些绿豆汤,却熬了这个?”
钱灵犀还没张嘴,房亮却端起碗替她解释,“绿豆虽是清热解暑,到底是寒凉之物,晚上吃多了可不好。不如喝点米汤,暖胃养脾,才不损元气。”
钱灵犀看他一眼,心中淡淡感激,便也不再忸怩,大方问起,“眼下情形怎么样了?”
房亮摇了摇头,轻声道,“雕版没问题,主要是掌握不好这新布的吃水和着色,染料分量多一点少一点,颜色就偏,而且水分不对,花也容易走形,想在这其中找个刚刚好的平衡点,委实不容易。”
就看如今的染布坊用的是雕版印花术,也就是把要染的布匹对折,夹在两块雕花木板中,再拿颜色印出对称的花纹,这方法要是遇到合适的布料操作就很轻松,但要是遇到吃不准的布料就很痛苦了。
钱灵犀也想帮着出主意,问,“那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别的印染法子?”
房亮倒是挺博学的,跟她讲解起来,“布料印染,大致分为三种方法,一为夹缬,就是眼下这法子。二是绞缬,也叫撮花,是用一定的方法把布料捆扎起来,浸入染缸,利用不同颜色的渗透形成一定的花纹,你看这边的鱼子纹,方胜纹就是这么染的。”
钱灵犀看到了,那是一种比较抽象而粗旷的印染方法,而雕版就细致得多,“那第三种方法是什么?”
“第三种是蜡缬,也就是用热蜡涂在这布料上,再把布料放进染缸,取出来加热去蜡即可。这个法子已经试过,倒是好用,就是太慢,这么多布要一匹匹的画,得画到什么时候?我方才想用这雕版套上,融蜡进去,可惜太费蜡,而且很快就凝固了,也不可行。”
这就是俗称的蜡染吧?钱灵犀心中忽地一动,却听那染布师傅颓然放弃了,“算了,唐夫人,这钱我们不赚你的了,实在是没那本事,接不了这活啊!”
眼看一大家子面露焦急之色,尤其钱彩凤,失望之色溢于言表,钱灵犀忙忙举手,“等等!我还有个法子,你们听下看可行不?”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