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钱玢悄悄见了三儿媳陈氏一回,除了叮嘱她照看家事,还交给了她一样东西。等离开上房,陈氏独自对着夫君儿子的牌位枯坐了一夜,不过次日出来见人,除了眼睛有些红,依旧是神采熠熠!
江南,莲村。
钱文佐正提醒莫氏今天别忘了去把媒婆请来,去牟家早些把钱彩凤的婚事订下,却见那媒婆慌慌张张的自己跑来了。
“可不得了了!那牟家公子出去踏青,没曾想一脚踏空从坡上摔下来,磕着脑子人事不省了。牟家正准备办场白喜冲一冲,真是不好意思,只怕他家公子是个没福的,配不上你家姑娘了。”
钱文佐听着几乎吓出一身冷汗来,古来议亲最重视约定,如果钱家人打发人上门议亲了那位公子再出事,只怕就算那牟公子摔出个好歹来,钱家也不好再悔婚了。
就算是人家通情达理愿意退亲,但于女方的名声却会大有影响,万一给人嘴碎的安个克夫的罪名,那这辈子都别想安生了。是以媒婆也知道厉害,并不敢存心欺瞒,牟家一把消息递给她,她即刻就来钱家报信了。
钱彩凤听闻鼻子都差点气歪了,她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嫁人,怎么这么快这门亲事就告吹了?
可这头的气还没消下,唐家那头的媒婆就找上门来了。
她不是一人来的,还带了个青衣布裤的年轻人。长得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看着也有十七八岁了,眼神清澈,形容质朴,钱彩凤躲在帘后偷瞧,对这后生倒挺有好感。
媒婆有些为难的踌躇了好半天,瞅了瞅那年轻人,“有什么话,还是你自己说吧。这位是唐举人的弟弟,唐竟烨。”
钱文佐觉得奇怪,“这到底是有何事?但请直说无妨。”可他心里却在暗自嘀咕,总不会连这家的公子也摔得人事不省了吧?真要是如此,那于侄女的名声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唐竟烨见他态度和蔼,鼓起勇气上前一步跪下了,行了个大礼,“求世伯可怜,救我母亲一命!”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说着,眼泪都快下来了。
钱文佐见着浑身的冷汗又要往外冒了,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过来全都要死要活的。“你别慌,慢慢把话说清楚。”
唐竟烨冷静下来,才哽咽着把实情和盘托出。原来唐母一直身体不好,去年秋天自哥哥唐竟熠中了举之后,唐母一时欢喜,未免多贪了几杯,夜里睡觉不注意就着了凉,这就埋下了病根。自唐竟熠进京赶考之后,唐母一来忧心儿子平安,二不知功名之事可否顺遂,这病势就越发严重了起来。
所以眼下唐父就打发小儿子前来问问钱家,可愿意把钱彩凤嫁过去冲喜?若是愿意,父母高堂都在,是完全可以直接把婚事办了的。有了媳妇,唐母一高兴,兴许这病就挺过去了。若是钱家不愿意,还请他们尽快去跟陈寅陈大人回复一声,他们好找下家。否则有知府大人保的大媒在那儿,唐家实在不敢擅作主张。
这种情况他们乡下挺常见的,有时长辈生了重病,为了沾沾喜气,也有不少抢着办喜事的,但落在自家头上,钱文佐可当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他没有慌着答应或者拒绝,却是把这唐竟烨叫起来,细细盘问了下他的家世和功课。
这唐竟烨很是诚实,有问必答,并不隐瞒什么。
原来唐家祖上确实出过官员,也有不少读书人,但到他们这一辈上,已经式微许久了。只有唐竟熠这回中了举,是全家人的骄傲。不过唐竟烨也很坦率的告诉钱文佐,他家很是清贫,祖上传下来的几亩薄田也是自家人在耕种,平时只能供应粗茶淡饭,并没什么大鱼大肉。家中唯一值得自豪的就是有一屋子近半千之数的书,那是他们祖上世代传下来的,就是再穷的时候,也没有变卖过一本。
钱文佐听得不由刮目相看了,他也是个读书人,自然爱书。读书人最重的并不是生活享受,而是精神追求。看这唐景烨气质简淡,虽是布衣常服,却有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味道,就知道唐家的家教极好。再看他手上有茧,证明时常下地干活,能为生计分忧就不会个太迂腐的读书人。
再考问一下他的功课,就见他应答有据,气质沉稳,钱文佐是越看越喜欢。不禁想着,如果这弟弟都这么好,那做哥哥的还能差得到哪里去?这门亲事,他已经允了八分了。
回头跟家里人一商议,爹娘及莫氏也都出来见了见这年轻人,几番交谈印象都十分之好,最后私下里问钱彩凤,她也实在挑不出什么毛病,如果命中注定她要做个官夫人,那就做吧!
于是,钱彩凤的终生大事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