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势力范围,将成为草原上的流浪者。
“各位……首领!”部落联盟公认的精干斥候郭炜烈带着二十来个山民和几十个跑的最快的蒙古小伙子,组成了最前沿(最后)的侦查队伍,不时把身后追兵的情况报告给各部首领:“敌人距离我们只有两天的路程,其前锋会在今天傍晚到达这里。”
“有多少人?”
“从他们展开的宽度来看,应该会有十万人,只多不少。因为不敢靠近,有多少战兵就不好说了。”
帖木儿的军队通常会携带大量的奴隶和掠夺来的人口,很难估计出其战斗部的规模。
牧民撤退的速度太慢,敌人迫的太紧,只能干一场,迟滞对方的追击速度。
现在已经是等于退到了后门的门口了,不论是出于撤退的需要还是出于意气,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在这里打一场,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准备。
“伏击?在这里?”老郭把嘴巴撇的象个烂掉的柿子:“按说这个事情都是诸位首领拿主意,既然诸位已经绝对打一场伏击,我就不应该再多话。可……”
郭炜烈在瓦图王心中简直就是用兵之大家,看老郭吞吞吐吐的样子,说道:“郭勇士尽管直言,若有好的用兵方略……”
“别拿大话捧我了,有多少本事我自己心中有数。”老郭遥遥的用手指划了一个大圈子,迎着风说道:“伏击哪是那么好打的?敌人又不是羊,怎么会乖乖过来挨咱们的刀?要说用兵方略你们谁也别问我,我一个斥候能懂什么方略?不过经历的多了见的也就多了,没有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
老郭用通俗中带着粗俗的话语说的简单明了:“帖木儿的虾兵蟹将追着咱们可有些日子了,就是想把咱们一口吞下去。咱们得想到两点,第一点就是顺风顺水的惯了,心高气大,他们敢这么玩儿了命的追赶就说明真的把咱们当成羊了。再有一个是这些乌龟王八不是死鱼烂虾,爪牙锋利胃口很大。一路打到这里,对于蒙古人的作战当时早已熟悉……”
“咱们在这里设埋伏张口袋,那些家伙也不是傻子,不会冒冒失失的钻进来,弄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我这里有条计策,成于不成的给诸位听听……”
“赞!”因为对于军事指挥方面完全就是一脑子浆糊,林三洪从来也不对战斗和军队之类的事情做任何发言,免得误事。可不懂兵不等于不战斗好歹,听了老郭这条妙计之后,张口大赞道:“老郭你真是藏拙了,这么好的战术还说不知兵?”
“我藏什么拙啊,这样的妙计我想不出来。当年我跟着中山王(徐达死后追封的)北伐,撵鸭子一样撵着着王保保的屁股到岭北,就被这条计给坑了,一万多弟兄剩下不到七百,我差一点就把小命丢掉……哎,这条战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王保保也是元末的名将,当年让远征的徐达吃了大亏,和现在的形式有点相似,所以老郭立刻就想到了这条战计。
众部落首领皆赞此计甚妙。
“既然大伙儿都同意了,给我派点手脚干净的好手,两百个骑兵,五百匹战马,足够了。”
差不多经过一天的布置,已经到了日头西斜的时候。
如血一般红艳的太阳显得很大,无力的把余晖洒到空旷的稀疏草原上,一望无际的蒙古高原,零星散落的大草甸子和水泡子,显得份外宁静。
几只肥肥胖胖的沙老鼠从隐藏在草窠子的洞口探出身子,滑稽的小脑袋四下张望。这种小畜生视力极差,根本就看不到百步之外的公牛,所以草原上在说别人目光短浅之时,都会把对方形容成“沙老鼠”。小家伙笨头笨脑的在洞口张望了一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动静,倏的一转身子,再次钻回洞中。
夕阳的掩映之下,一队快马如追风一般掠过,急促的马蹄声踏破了草原的宁静……
老郭带着一队蒙古游骑兵跑的都要飞起来了。
战马肩上肋处的**早已精湿,众人稍微减速换乘坐骑,继续打马狂奔。
身后一射之外就是大队的骑兵,这些带着尖顶皮盔穿着染白色皮甲的骑兵装备要稍微好一点,穿着厚实许多的双层生皮露肩铠,有的还穿着铁质甲,腰部以下还专门穿了护腿甲,战马的身上也披着马凯,腰里虽然挎着弯刀,其实那并不是他们最主要的作战武器。手里端着的那柄长度惊人的木柄铁头枪才是杀伤敌人的主要工具。
这种装备的骑兵极其罕见,无论是在内地还是蒙古各部,回想这大半辈子所遇到的对手当中,从来也没有见过这种“古怪”的制式装备。这样的装备这样的武器,无疑拥有更好的防御性能和攻击效果。和穿了一身布衣最多罩件子皮凯的蒙古骑兵比起来,老郭和他手下的这些斥候游骑兵,完全就是叫花子了。
郭炜烈是那种快要成精的百战老兵,虽然没有见过这种装备的敌人,可一眼就看明白了对方是攻防效果要比自己强的多,但是心里却一点也不怕,反而是有点瞧不起对方:
在这么宽旷的大草原上,穿的再好拿的再好都没有用,这样的装备用来做短途冲杀确实不错,可要是想长距离追逐,就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了。
老郭这一辈子,真正上阵厮杀的机会几乎没有,作为一个精锐斥候,要是到了需要硬拼的时候,战争早他娘已经分出胜负了,难道还指望斥候力挽狂澜?
“你就穿上龙袍有个屁用?追不上老子也是白搭!”
老郭和他的武家营学生们发挥出最擅长的本领——逃跑,带着两百个游骑兵一路狂奔,接连换乘坐骑,“牵着”敌人的先头小队就跑了出来,这就是游骑兵和最早期的蒙古骑兵经常用到的“风筝战术”(这个名词绝对是作者杜撰,灵感来源于网络游戏)。
在快速的行进当中,发挥蒙古人最擅长的驰射本领,这就是老郭的基本战术。
可惜的是,驰射这玩意儿本身就不靠谱,在如飞的战马上射箭和闭着眼睛连放也没有太大的差别,就是神仙也无法保证有效杀伤。尤其是蒙古人的驰射之术需要拥有一定的数量,只有数量上去了才能达到覆盖效果。根本就没有数量作为前提的老郭,手里只有二百多个狂奔的游骑,连齐射都很难做到,至于覆盖效果——还不说是开玩笑更准确一些。
纵是有些箭矢能够射到敌人身上,奈何敌人的装备相当不错,双层手牛皮间衬丝毛的铠甲差不多也就抵消了箭矢带来的伤害。所以这一路上,老郭的队伍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战果。
因为双方主力的距离在逐渐靠近,前置的队伍已经在开始追逐截杀,斥候碰到先锋实在是再正常不错的现象了。
老郭想粘在马背上一样,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屁股都没有坐实,若即若离的悬着,捏了捏手里的弓箭,本想回头射一箭。想想自己的射术,再想想敌人的装备,索性连攻击动作也懒得做了,一门心思往前跑……
“啊……”的一样声惨叫从身后传来,拖着长音的惨叫声在空旷的原野上传播开来。老郭身边的武奉孝炫耀一般冲着老郭挤眉弄眼……
“兔崽子,这帮山民比老子的射术都赞。”
武奉孝使劲看了看自己的战马,示意老郭不必在意是否能杀伤敌人,射不伤人还射不伤马吗?就算是装备了马凯,可马凯终究比不上人身上的铠甲,无法真正抵御弓箭。在这样的狂奔之中,战马中箭和直接射杀敌人的效果基本一样。后头那么一大队白甲敌人,只要落马就会被自己的同伴踏为肉泥……
山民的作战技巧只能算是老郭学生辈的,可射术却比郭炜烈这个老兵油子要强的多,这也是他们唯一能在老郭面前炫耀的资本。
不过老郭不吃这一套。
真正到了战场上,个人的精准射术不起什么作用,在主力的大量杀伤面前,就是李广重生也没有用。
又跑了大概有半盏热茶的功夫,郭炜烈吆喝一声,示意众人放慢速度,依计行事。
面前是一到十分平缓的高坡,老郭知道在高坡之后隐藏着自己的主力人马,只要敌人敢追过来,立刻就能泼出一轮密集到让对手哭爹喊娘的箭雨……
回头看了一看,老郭气的大声骂娘:“兔崽子们真他娘不傻呀!”
身后的白甲骑兵也不是弱者,早就看到老郭露出了阴*的架势,想想自己已经和主力拉的太远,自然不会不长脑子的玩儿命去追,也跟着放慢了速度……
“凭你精明如鬼,今天也得吃老子的洗脚水……”
郭炜烈大骂着纵马前冲上了缓坡……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到隐藏在这里的伏兵了。
成片成片的黑甲骑兵,都是各部落的千挑万选出来的精锐,早已经跃跃欲试准备冲出去厮杀了。
看到老郭打出信号,猛然牛角号声响起,腾格里长生天的勇士们爆发出一声齐齐的呐喊,两三千黑甲骑兵如潮水一般撒了出去。
蹄声如雷,猛烈而又急促的拍打着地面……
骑兵这个兵种确实是快入闪电,冲杀起来也同样是势不可挡,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无法在遇到紧急情况的时候做出一百八十度的转弯动作,一定要兜个圈子才能完成转向。想老郭的“兔翻阵”那种突然变向的技巧需要极其变态的默契配合,也需要精湛无比的骑术,用在十个二十个人的小队伍中或许可以实现,几百人这样的规模绝对没有可能。要是强行驱动这个阵型变化,自己人就会互相撞击,会亲眼看到自己被战友撞的飞起来……
两百个兔子一样逃命的蒙古游骑一见到自己的大队人马,也是同样的热血沸腾,跟在主力的屁股后头开始展开报复性攻击,好似是想宣泄刚才被人追赶的那股子火气……
林三洪做势要上坡观战,早被郭炜烈一把拉住:“东家,你就别看热闹了。没有什么好戏可看,有那个精神等到明天吧,明天的好戏保准让东家你大声喝彩。”
“我就是想看看能杀伤多少敌人……”
“没看头,帖木儿的人很有经验,不是那种闷着头往陷阱里跳的傻兔子。”老郭干脆下了马,很惬意的躺在草地上,嘴巴里还叼着一根草棍儿,十分舒服惬意的享受模样:“刚才兔子们就警觉了,最多是在他们转弯儿的占点便宜,能射死几个就算几个,射不死的追也没有多大作用……”
林三洪不是老郭这种见惯了沙场厮杀的老兵油子,兴趣盎然的登上坡顶……
局面和老郭说的分毫不差。
因为转向的时候耽误了时间,让部落联军的精锐有充分的时间可以把战马的速度提起来,一轮箭雨泼出,伤了百十个敌人。穿白甲戴尖盔的敌人根本就不管同伴的死活,把马队划过一个弧度,调转马头狂奔而去,身后乌云一般的部落联军疯狂追击,不顾一切的追在敌人的屁股后头泼出一轮又一轮的箭雨。
几千精锐齐奔,声势端得惊人,眼前晃动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和奔驰的战马,震天价的呐喊之声此起彼伏。于如此浩大的场面不符的是微不足道的战果……
白甲敌人也是精锐,同样装备数乘马匹,不顾一切的夺路而逃,好算玩儿了命的追赶,也难有什么大的效果了。
如黑云一般的部落联军追赶敌人而去,旁边许多存留的部落牧民欢喜的又叫又跳,仿佛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一般。
从身后跟上来的老郭看的不住摇头。
明明知道已经追不上了,还浪费人力马力这么奔跑,对于战局没有任何帮助,仅仅是为了宣泄对于敌人的仇恨和胜利之后的欣喜之情!能够战败帖木儿的军队,虽然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计的战果,也让一直都在逃离的各个部落欢欣鼓舞了。
留守的人员骑在马上打扫战场,只要是敌人,不管有没有死透,都在直接割下脑袋高高举起仰天长啸,然后很小心的挂在马鞍子上,好似那还在滴答着鲜血的脑袋是什么金贵的宝贝一般……
“小气,忒小气,这里的蒙古人已经太久没有见过真正的大场面了。”老郭满脸向往的回忆往事,绘声绘色的讲述着当年的辉煌:“想当年,老子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候打甘州,收割的首级都数不过来,直接拿大筐抬。为了给皇上报捷,奴兵俘虏都成队成队的拉出来,砍的人头滚滚,好不容易凑够了三万首级,那才叫大场面呢。哪象现在这个样子,百八十个脑袋就欢喜的象过年一样……哎,说这些做什么,当年打了胜仗的蓝大将军自己的脑袋都没有保住……”
“老郭,你天生就是当兵的材料,”林三洪笑了笑:“你是我见过最象军人的军人。”
“哎,老了,老了,好汉不提当年勇,卖弄以前的本事,那就说明我老了。”郭炜烈的眸子之中似乎闪耀着某种异样的光芒,就好像尘封已久是利刃初离刀鞘之时闪现的那一抹杀气,旋即变得十分柔和:“看年轻一辈的吧,只要能亲眼看到我的儿子建功立业,我也就歇心歇力了。真他娘的,老子和蒙古人打了大半辈子,现如今居然要帮着蒙古人打仗,老天爷真会作弄人呐!”
林三洪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老郭厚实的肩膀子:“郭老哥,你说的对,很多事情,只要咱们起了头,后来会发展成什么样子谁也无法意料。”
郭炜烈可没有林三洪想的那么长远,也没有那么多沉重的心思,一抹淡淡的忧愁随着哈哈一阵笑声就已经消散的干干净净:“东家这话说的在理,老天爷想什么谁也不知道。穿白甲的兔崽子们丢了百十号人,以为捡了天大的便宜,嘿嘿,天底下的便宜哪有那么好拿的?当年老子跟着中山王也是想捡个这样的便宜,结果吃了大亏,一万多弟兄战死岭北,漫山遍野都是死人,我也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打死了也不会忘记这个大亏,老子就不信这个邪,中山王都吃不透的陷阱,这帮兔崽子能明白过来?欺师灭祖了,哈哈……”
林三洪回首东望,天地相连之处已经是昏黄不清,天要黑了。
“东家,下去吧,都养养精神。兔崽子们找到了咱们的主力,明天有好戏看了。”老郭哼哼着不成腔调的小曲儿走下缓坡:“你看他,骑大马,穿金甲银披挂,阵前称雄儿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