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眼,没有让咱们郭家断了香烟血脉!”
父子二人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语,因为郭四妹身上有伤体力有限,众人纷纷过来帮忙,沾着牲畜饮水槽中的凉水为郭四妹擦洗身上的血污。
郭四妹伤的不轻却也不是很重,被蒙古人打的皮开肉绽,看起来血里呼啦的极是吓人,其实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严重。鞭子抽打棍棒相加,最多也就是皮外伤而已,真正的要害部位都不要紧。现在的天气很冷,只要仔细照料着,应该不会发炎化脓。
儿子没有大碍,老郭就又故态重萌了:“喊什么喊?不就是蹭破了点皮肉的么?哪有那么疼?当年老子在战场上,见过的阵势和你的这点小伤小痛比起来,你这都不算个什么。我们的那个游击大人,胳膊折了一条还在和敌人厮杀,最后从战场上抬下来的时候,一条腿都不知道丢在哪儿了。那家伙愣是说不要紧,铁打的汉子,只要脑袋没有掉下来,就不算受伤……”
大家纷纷凑了几件衣裳出来给郭四妹穿上,老郭又专门把儿子揽在怀里以体温暖着。眼看着四妹的精神恢复了许多,人们才开始问起他被蒙古人抓住的经过。
“傍晚的时候,我看到蒙古人的马群回来,也知道大家都在等我的信号,所以就想把马圈旁边的草料点燃……”
傍晚时候,若是烧起一堆大火,肯定会十分显眼,大家很容易就会看到,林三洪肯定了郭四妹的做法:“这么做没有错。”
“可就在我点火的时候,被一队黑甲兵看到了……”
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会如此的不小心,一想到儿子功败垂成,老郭心里的火气就开始往上窜,可儿子也受苦不小,又差一点丢掉了性命,实在不好再责备他,只好说道:“做事之前,就应该仔细观察四周,如你这样冒冒失失的就去点火,事败的也不冤枉!”
郭炜烈是老牌子的斥候了,最明白这种事情应该怎么做。儿子没有经过周密的查探和预估,下手的时候被人家发现,当有此败!
郭四妹说道:“今天整整一个白天,我都在仔细观察和计算。部落里的士兵虽然不少,可多是些平日为民战时为兵的辅兵。真正穿黑甲的正规士兵并不算多,而且马棚也不在兵营的必经之路上,我也不知道那一队士兵为何会出现在那里。当时火已经点着了,却还没有来得及烧起来,就被黑甲兵给捉住了……”
在动手点火的时候出现了意外,被敌人撞破,然后被抓了现行,接下来的事情大家已经不必问也知道了,肯定是严刑拷打什么的……
“真要是到了战场上,要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士兵,不管什么样的意外都要计算在内。”郭炜烈教育着自己的儿子:“这一次是你的运气好才保住了小命,对于咱们大家来说,未必就是什么好事情。经过你这么一弄,蒙古人肯定会加倍提防,咱们再想靠近马匹就很难了!”
这是可以肯定的事情,蒙古人肯定已经意识到了马棚是就薄弱环节,一定会加以戒备,大家再想用同样的手法,恐怕就很难成功了!“内讧,我估计这个部落要内讧了!”林三洪仔细想了今天所见到的情形,虽然听不明白巫师和瓦图王争吵的内容,可从当时的情形来看,瓦图部落已经走到了内讧的悬崖边上。
瓦图虽然仅仅是一个部落,可是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一个部落和一个国家也没有很大的分别。在这个部落这种,瓦图王应该是最高的统治者。但是从种种迹象来看,那个巫师似乎也有很大的权限,并且掌管着黑甲士兵,最起码是掌管着一部分黑甲士兵。任何一个王者都不可能容忍一个和自己实力地位差不多的对手存在,一山难容二胡,更别说两个各怀心思的人了。尤其是在今天晚上要处决郭四妹的时候,羊腿骨被那个蒙古女子抓在手里之后,巫师对万图王似乎不怎么尊敬,这一次公然撕破了面皮,距离内讧火拼也就不远了。
“瓦图王手里肯定也掌管着一部分军队,要是他手里没有力量的话,早别巫师给弄下去了,”老郭也想到了这一点:“最好他们立刻就火并一场,要不然四妹就不算是真正脱离了危险。最好是打的两败俱伤,到时候咱们就可以……”
“虽然有内讧的可能,可咱们终究不能指望这种不靠谱的事情。”林三洪说道:“既然部落还维持着,那就说明双方是实力不会相差很多。除非是某一方突然发难,杀另外一方措手不及,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分出胜负。我想无论是巫师还是瓦图王,肯定早就在提防着对方了,就算是突然下手也很快就会被对手察觉!”
“不管他们怎么样,咱们还是要逃跑,这几天大家都想想办法,一有机会就靠近马圈那边,在没有新的计划出来之前,咱们还用老法子。”
众人正小声的商议着,就听旁边的一个亲卫说道:“大家噤声,有人来了!”
漆黑的夜色之中,四盏昏黄的灯笼逐渐靠近,一直到了近前,众人才看到是几个蒙古女人,正中的那个穿着绿色蒙古袍,腰里系着阔及四指的腰带,平定高帽朱色高腰小皮靴,正是那个攥住羊腿骨挽回郭四妹一条小命的蒙古女人!
她怎么来了?
几个仆役模样的蒙古女人大力敲打着羊圈的栅栏,也听不懂他们在吆喝什么。
这个面蒙薄纱的蒙古女子靠前两步,用很熟练的汉话说道:“刚才那个奴隶伤的重不重?不要紧吧?”
在瓦图部落中,能够说汉话的蒙古人少之又少,就是那个巫师也说的极其生硬。眼前这个蒙着薄纱的女子却能说的如此流畅,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
众人不知如何做答,还是林三洪的应变快一些,赶紧上前用汉人的礼节拱手作揖,微微躬下半个身子:“今天要不是您施以援手,我的同伴就要死在这里了,我们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这个蒙古女人根本就没有搭林三洪的话茬,挥挥手,示意仆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林三洪:“这是两条毯子还壶热奶粥,给你受伤的同伴吧。晚上的天气很冷,我怕他熬不过去……”
又送毯子又送饮食,这是什么意思?这可不是奴隶应该享受到的待遇
林三洪忽然想起,当时在瓦图王大帐之前,曾有蒙古人喊她为“名姬”,所谓的名姬,定然是瓦图王的王妃什么的。这个瓦图部落不可能和中原有很多接触,这个女人会说如此流利的汉语,又救了郭四妹,还这么关切,可能只有一个:
她是汉人!看到“名姬”转身要走,林三洪急忙喊住:“请留步。”
名姬闻声止步,回头问道:“何事?”
林三洪看看左右,欲言又止。
名姬笑道:“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的仆役不懂汉话,不管你说什么她们都听不懂。”
原来如此。
林三洪看了看名姬脸上的面纱,似乎想要透过这一层薄薄的面纱看到她的真容一般,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若小人料想的不错,您应该也和我们一样,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才流落的这个部落成为王妃的吧?若真是如此,还请您看在我们同宗同源的份上救我们出去!”
既然这个女人能在巫师的手上把郭四妹救回来,可见其有很大的影响力,肯定能把大家都放出去。这里都是蒙古人,既然大家都是汉人,互相帮一把也是应当应分的事情嘛。
哪怕是她不放大家走,只要提供一点“方便”,大家也会受益匪浅。
名姬爆发出银铃一般的笑声,仿佛遇到了多么可笑的事情,笑了好半天才说道:“你们这些汉人,总是喜欢自作聪明。会说汉话就是汉人么?百年之前,我大元太祖皇帝也会说汉话,也会做汉人的诗词,难道他也是汉人不成?你们这些汉人呀,就是小聪明太多了。名姬就是王妃?亏你们想的出来,哼……”
名姬重重的哼了一声,语气之中已经带上了森然之气,用蒙古话说了一句什么,调头就走。
林三洪确实经常用点小聪明,而且每次都用到点子上,往往可以收到奇效。这一次却顶到了门板上……
这个女人汉话说的如此流畅自然,又救了郭四妹的小命,要说她是蒙古人,林三洪都不敢相信。若她是蒙古人的话,为什么要这么做?就算救郭四妹是为了和部落里的巫师对着干,也不至于亲自过来送东西吧?一个蒙古名姬对一个汉人奴隶这么好,可能么?
林三洪还在发愣,郭炜烈走了过来,哈哈笑道:“东家这一次真的是把聪明用错了地方,蒙古人说的名姬并不是什么王妃的意思,也不是指首领的妻子……”
“那是什么?”
“是嫡长女的意思,按照咱们的话说,就是公主!”
在蒙古语中,真正的公主应该是“格格”(和满清的格格基本一样),而不是名姬。
但是格格这种身份是一个正式的官号,只有经过汗王册封的大贵族或者宗室女子才有资格使用。象瓦图这种偏远的部落,瓦图王这种毡帐王本身就是自封的,完全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称呼,而不是真正受到各部落认可的王爷。和瓦图王这种山寨版的封号一样,名姬也是一个山寨出来的货色。
名姬并不是官号,而是一个很民间化的昵称,有点类似于公主的意思。自元朝立国之后,中原地带的蒙古人已经很少使用这种称呼,只有偏远封闭的蒙古部落还在沿用。就好像后世的家长总是喜欢称呼自己的女儿为“小公主”一样,只不过是一个不叫亲近的叫法,并不代表任何尊贵的身份。严格的讲,任何一个家庭的嫡长女都可以使用这个称呼,只不过用在瓦图王女儿的身上就更接近公主这层含义罢了。
“公主?你说名姬是公主?”
郭炜烈毫不犹豫的说道:“肯定是的,名姬是公主而不是王妃,要不然人家怎么不喜欢听东西王妃来王妃的呢?因为你把人家的辈分都弄乱了。哈哈……”
“公主那就更不对了吧?”林三洪真的有点弄不明白了。
堂堂正正的瓦图部公主,绝对是根正苗红的蒙古人,血统纯正那是不必说的。既然她是地地道道的蒙古人,又是瓦图王的女儿,怎么会专门过来探问郭四妹的伤势?还巴巴的跑过来送东西?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林三洪磕磕绊绊了好几回,终于把话说了出来:“该不会是这个什么公主看上四妹了吧?”
“东家,你可别乱攀呀,”郭炜烈顿时涨红了脸面,气鼓鼓的说道:“东家你再这么说我可真的要翻脸了!”
“好了,好了,多大点事情啊?不说就不说!”
在名姬救下郭四妹的时候,林三洪就有这样的想法。
郭四妹细皮嫩肉,一脸清秀,比江南的小姑娘都水灵三分,属于小白脸当中的极品,就算被某个女人看上了,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儿。可当时的林三洪还认为名姬是瓦图王的老婆或者是小老婆,她就算是看上了郭四妹,也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在瓦图王的注视之下如此明目张胆。
当着自己丈夫的面救一个小白脸儿,这事情确实有点虚幻,所以林三洪也就放弃了这种不着调不靠谱天马行空的念头。
可如今彻底弄明白了,所谓的名姬根本就不是瓦图王的老婆,而是部落里的公主。若是这样的话,这个问题就有必要重新考虑了!
异族公主也是女人,估摸着正是怀春少女的年纪,看上郭四妹这种极品小白脸,应该算是很正常吧?
“老郭,你再想想我刚说的话……”
“东家,我可要翻脸了啊!”
“好了,好了,不说了还不行嘛?翻什么脸呐?”
且说瓦图名姬回去之后,并没有着急的就寝休息,反而是进到整个部落中最大的那顶帐篷……
帐篷里燃着十几盏牛油等,粗大的灯芯好像小型火把一样把帐篷里照的亮亮堂堂如同白昼。名姬掩着鼻子坐在瓦图王身边,她很不喜欢这种牛油灯燃烧之后散发出来的那种难闻的味道,可是部落里的蜡烛早就用完了,不得不用牛油灯先凑合着。
蜡烛的光线柔和稳定,也没有这么难闻的味道,部落里的几个贵族都喜欢用,但是蜡烛的价钱很高,小一点的部落首领,也不可能经年累月的使用蜡烛。
在毡毯子上席地而坐的瓦图王再不复那种昏昏欲睡的模样,双目如炬炯炯有神,和刚才在众人面前表露出来的神态完全就是判若两人:“其其格,那个奴隶死了没有?”
“还没有呢。”其其格很自然的说道:“给他取暖之物和饮食之后,估计就不会死了!”
瓦图王问道:“你去的时候有没有人看到?”
名姬其其格笑了笑:“很多人都看到了,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估计真个部落都会知道我给奴隶送了东西!”
“这就好,这就好!”
给郭四妹去送东西,这样的举动并非是出于名姬其其格的本心,而是父女二人精心商议之后的结果,至于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恐怕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父亲,咱们应该动手了,再不除掉萨满巫师,恐怕他就会提前动手,到时候鹿死谁手还很难说。”
瓦图王点头说道:“萨满的实力越来越大,确实应该及早铲除,若是我和他火拼的话,不敢说有必胜的把握。就算是险胜,部落的实力也会一落千丈,没有牙齿的狼打不过老绵羊,没有爪子的雄鹰也斗不过野雁。瓦图部落一旦没有了实力,立刻就会沦为其他部落的猎物。我就是在保留部落实力的基础的上铲除萨满巫师的势力,要不是顾忌着这一点,我早就动手了。当年成吉思汗曾经给子孙们讲过一支箭易折一捆箭难断的故事,就是教训我们蒙古人要团结一心。可这么多年以来,萨满巫师都想架空于我取而代之,我也不得不做出反戈一击了。”
“父亲是不是想等着巫师先动手?”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萨满巫师自称集鬼神之力于一身,在部落的影响极大。若是我主动出手的话,就等于是赶着部落里的人们投向他的怀抱,这种事情我不会做。”
这是王位者必须要有的顾虑,篡位者可以不择手段,但是王位者不能不顾一切,需要顾虑到方方面面,尤其是整个部落的总体实力不能有太大的削弱。
草原上信奉的就是弱肉强食,部落的实力一旦大幅下降,立刻就会成为其他部落眼里的肥美羔羊!